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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罢!谁敢造次

    天下是一盘大棋,该怎样下,下往何处,唯有执棋者所断。

    棋局两端,一面是天子,一面是民意。

    时下的大明,就是有太多人的心里,想让天子当傀儡,以叫所奉‘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来当执棋者。

    那他们就是执棋者!

    “真是愈发放肆了。”

    朱由校合上奏疏,眸中掠过一道寒芒,“连‘唯恐江山倾覆’之言,都敢这般刊印出来了。

    若是不能遂他们所愿。

    那朕就算不想当亡国之君,也必须要当亡国之君了?

    真真是岂有此理。

    好啊!

    一个天津开海通商,还真叫朕开了眼了,见到不一样的大明,见到不一样的臣子。”

    东暖阁内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

    服侍在旁的刘若愚,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呈递奏疏的王体乾,跪在地上,身如筛糠一般。

    “这可如何是好啊。”彼时的刘若愚,神情紧张,心里暗暗急道:“外朝的那帮文官,真是什么话都敢讲啊。

    还有那些清流和读书人。

    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样写的啊。

    早知道是这般情况,还不如跟随魏忠贤一起,前去丰台大营,敲打那帮宗藩啊,这局势太凶险了。”

    刘若愚身上生出冷汗。

    “皇爷,内阁几位大臣求见。”一名宦官紧张的走进殿内,跪倒在地上,作揖行礼道:“时下就在……”

    “宣!”

    朱由校冷厉的声音响起,叫刘若愚、王体乾他们,无不是心中生颤,这种情况实在太吓人了。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凌厉的目光,看着走进殿内的方从哲、叶向高、顾秉谦、丁绍轼、孙如游几人。

    “臣恳请陛下,为朝局安稳,能早定天津开海通商一事。”

    方从哲撩袍行跪拜之礼,作揖行礼道:“天津知府孙传庭,不顾我大明社稷安危,竟敢私通西洋蛮夷,此为僭越!

    大明纵使是要开海通商,和西洋蛮夷互通有无,亦当选定稳妥之处,而绝非定在天津这等要地。

    天津,乃京畿门户所在。

    若是北上停泊的西洋蛮夷,有心怀不轨者,意在夺我大明疆域,那必叫我大明江山出现动荡啊。”

    叶向高紧随其后道:“先前大明饱受倭乱之患,严重时,甚至南都金陵,都暴露在倭寇兵锋之下。

    可京城不一样啊。

    陛下,京城乃我大明根本,若是因为一些阿堵物,就致使我大明社稷不稳,那他孙传庭就是千古罪人!”

    “臣附议!”

    “臣附议!”

    孙如游、顾秉谦、丁绍轼几人纷纷应道。

    朱由校面色平静,看着眼前这几位内阁大臣,静静的坐在龙椅上,彼时的东暖阁内,陷入寂静之下。

    方从哲、叶向高、孙如游几人,保持跪拜之礼的姿势,不过心思却都变得复杂起来。

    “你们所说的这些,就是无稽之谈。”

    朱由校向前探探身,冷冷道:“孙传庭是奉了朕的旨意,才在天津开海通商,接见西洋蛮夷,亦是朕的意思。

    你们了解西洋蛮夷吗?

    你们清楚具体情况吗?

    你们口中的西洋蛮夷,是相隔大明万里之遥的欧罗巴各国,他们凭借开海通商,将势力延伸到南洋诸地。

    欧罗巴各国的海上力量,并非是铁板一块,就算知晓我大明富裕,那首先想到的,也不是侵占我大明疆域。”

    方从哲、叶向高几人脸色微变。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天子对西洋蛮夷会这般了解。

    “开海通商,是为国库增加税收,解决财政收支失衡的问题。”

    朱由校继续说道:“朝中那帮大臣,一个个连事实真相都不清楚,就敢在这里给朕大放厥词。

    既然知晓有此风险,为何就不能增强海防?扩编沿海地带的水师力量?

    遇到什么事情,不是想着怎样妥善解决,偏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大明的路全都堵死。

    朕问问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这般义愤填膺的讲着,是为我大明社稷,事实上果真是这样吗?就没有掺杂其他想法?”

    天子的连番质问,叫方从哲、叶向高、孙如游几人,纷纷开口解释起来。

    相较于这些有派系烙印的大臣,似顾秉谦、丁绍轼这些人,之所以过来规谏,纯粹是被架着了。

    一方面是所奉的儒家思想,叫他们对开海通商并不感兴趣,认为这是在本末倒置。

    大明重农抑商,若真开海通商,那岂不是鼓励人经商吗?

    一方面是所处的环境使然,即便是内阁大臣又怎样,人情世故不要了?

    “在你们声讨孙传庭时,人家在天津那边,在为增强大明海防,做着自己的事情。”

    朱由校面色平静,没有理会方从哲他们的解释,“甚至在积极筹谋开海通商,为国库增收打基础。

    朕就不相信了,在天津开海通商,就会导致江山倾覆,在其他地方开海通商,就不会导致这等事情。

    难道天津开海通商,是碰到谁的利益了?

    是你方从哲?是你叶向高?还是你孙如游呢?朕叫你们擢进内阁,就是帮着朝中的大臣,来给朕添堵的吗?”

    “臣等惶恐。”

    方从哲几人忙作揖请罪道。

    “惶恐?你们怎么会惶恐呢?”

    朱由校轻笑起来,“只怕朕因为此事,把你们都给罢免掉,那天下还不知该怎样骂朕的吧。

    骂朕是昏君。

    骂朕是暴君。

    放心,朕不会罢免你们。

    不过,御史袁化中,工科右给事中魏大中,监察御史赵兴邦,吏科给事中周朝瑞……

    这十几个人,包括围着他们的一些读书人,竟敢写出‘江山倾覆’此等恶言,来以此抨击朝政。

    看来锦衣卫歇了几日,就叫一些人的心里,这般躁动啊。

    既如此,这些人全都夺去功名,罢免官职,抓进锦衣卫诏狱吧,朕倒是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何居心。”

    朱由校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平静。

    被点到的那些大臣,有东林党,有齐党,有浙党,有宣党,前一秒,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文官,后一秒,却什么都不是了。

    “陛下不可啊,他们亦是心忧社稷,才讲出这等言论的,这并非是他们所想……”

    “陛下……”

    方从哲、叶向高、孙如游几人,无不心生惊骇,纷纷作揖规谏道。

    夺去功名,罢免官职,抓进诏狱,这处罚实在是太重了。

    “这些话,你们别跟朕说。”

    朱由校拿起那几封奏疏,甩到方从哲他们面前,“这些话,若是想讲的话,就去诏狱跟他们讲吧。

    一个个藏着什么心思,朕心里清楚。

    放心,他们进锦衣卫诏狱,不会受到苛待,朕要叫他们自己张口,把心里那些脏心思,都一一主动讲出来。

    刘若愚,传朕口谕,着田尔耕和许显纯抓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奴婢遵旨。”

    刘若愚忙作揖应道。

    方从哲他们傻眼了,谁都没料想到会是这等情况,这跟他们所想的,不,准确的来讲,是各派所想,完全不一样。

    “天津开海通商一事,是朕决断的。”

    朱由校冷冷道:“朕倒是很想看看,朝中那般多大臣,所说的那些事情,究竟会不会发生。

    若是真的发生,那朕就下罪己诏!

    若是没有发生,那朕就要好好想想,当初太祖高皇帝所定禁海,究竟被历代文官是怎样曲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