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繁华的京城,从新君御极以来,虽说经历的风波不小,然生活在此的京城百姓,却未再感受到惶恐。
“炊饼,新鲜出炉的炊饼~”
“你们听说没?顺天府衙招募青壮,管三餐,发放工钱,要清淤整修坊道,听说工钱还不低啊。”
“号外,大明财政学院定址,户部颁发招生细则,批判辩驳之争,终落帷幕,预知其中机密,尽在大明官报啊!”
“听说咱京城的大小皇店,对外售卖镜子了,跟先前那铜镜不一样,人家皇店所卖的镜子,照……”
京城内外各坊治下,怎是一句热闹所能言明,南来的,北往的,所聚在各处的人群,叫喊着,闲聊着,忙碌着,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生活在这人世间,所为不过碎银几两。
源自万历年间的辽地惨败,改变了大明先前的承平秩序,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那情况就变得更明显了。
这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城池,藏着太多的秘密,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帝,也不能将一切魑魅魍魉洞察到。
内城,某坊,某街道,偏僻进院。
“这天启小儿的手段,可真是够高明的。”
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却见一中年汉子,稳坐在太师椅上,身旁八仙桌上,放置着一份报纸,“咱们暗地里收买的那些读书人,竟都不再抨击朝政了,某还真没有料想到,几张纸,刊印一些文章,竟有这等的奇效。
这些时日,除了大明官报外,还有一些新出的报刊,那是遥相呼应,针对京城的情况,展开相应的反击。
本以为这次能借明廷不定,趁势搅乱京畿的秩序,没想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真是可恶。”
一旁站着的几人,无不低着脑袋,眉宇间流露出恐惧,他们也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种方向演变。
不过其中一人,犹豫再三,抬头说道:“爷,咱们接下来咋办?范家他们被明廷覆灭的消息,到现在都没传出关。
咱们所谋划的诸多事情,都没达到应有的成效,虽说一些漏网之鱼,被咱们给收拢……”
“你问老子,老子去问谁!?”
那中年汉子掠过一抹恨意,拍案而起,“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等咱八旗劲旅攻陷辽左。
只要辽左能夺下,那整个辽东必乱。
辽东若是乱了,本老爷就不相信,这明廷会不乱?
别看现在明廷中的各派朝臣,个个都变得老实很多,可本老爷清楚,那不过是暂时的避其锋芒罢了。
这天启小儿,终究是太年轻了,毛还没有长齐,就折腾出这般多事情,一旦出现岔子,就那帮官老爷,一个个会善罢甘休?”
“爷!出大事了!”
就在此时,一人,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神情慌张,手中拿着一份官报,见到那中年汉子后,顺势就跪倒在地上。
那中年汉子见状,露出厌恶、嫌弃的神情,做事这般毛糙,若叫外人知晓他们身份,那麻烦就大了。
嗯。
眼前这中年汉子,正是那建虏麾下第一汉奸,李永芳的女婿,武长春!
是潜伏在大明京城的情报头子。
其实在李永芳没有背叛大明,投效建虏之前,努尔哈赤这个野心派,就秘密向辽东、直隶等地,谴派有忠诚可靠的暗桩。
建虏八旗逐步崛起的过程,这背后藏着多少秘密,哪怕是努尔哈赤这个当事人,有一些都是不清楚的。
不过涉及八旗内部的,却都是努尔哈赤一手谋划,不然一统建州女真,创设所谓的大金汗国,是绝无可能的。
“什么事情?”
武长春顺势起身,朝那忠仆走去,神情阴戾道:“某先前是怎样讲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要给老子稳住。”
“喳!”
那忠仆当即应道,却不想被武长春一脚踹翻。
武长春狠厉的眼神,看向左右,厉声道:“以后谁再敢将大金的习惯,流露出来,老子活剐了他。”
自辽东偷偷跑进关内,武长春的心,就没有一天不是提着的,生怕任何纰漏,都导致自己暴露。
尤其是锦衣卫多次展开的行动,叫武长春无不警觉,生怕自己被锦衣卫查出什么。
直到以范家为首的八大贼,被朱由校所派厂卫连根拔起,就连逃脱的王登库他们,也都被逮捕后,所闹出的诸多风波,叫武长春内心惧怕极了。
“这怎么可能。”
看着手里的大明官报,武长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心生惊骇,“大金麾下的八旗劲旅骁勇善战,怎会败。
抚顺关被大明夺回去了?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这份报纸,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知晓辽东大捷的武长春,此时此刻,除了震惊之外,就是不敢相信,他实在无法想象,骁勇善战的八旗,怎会败给大明。
“爷,这是小的,在外面买来的。”
那忠仆,面露慌张道:“现在这京城内外各坊,都在售卖这批加急刊印的官报,就连售价,都只要一文钱。
您是不知道啊,京城上下都快疯了。
不少人情绪都很激动,一些读书人……”
武长春手里拿着报纸,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向后退去,遇到阻碍,顺势就坐到太师椅上。
此刻的武长春,眉宇间流露出惊疑,难以置信,惊惧的复杂神态,整个人都发蒙了。
抚顺关被大明重新夺回,那以后的辽左局势,必然对大明有利。
这一刻,武长春心里惧怕了。
他无法想象,大明官报上刊印的内容,在过去辽左那片战场上,都经历了怎样的惨烈。
“快,你们都去。”
想着,想着,武长春却紧握双拳,皱眉道:“叫咱们的人,全都停下来,不要在掺和那些事情。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潜伏起来,若这些是真的,那以后在京畿这边,必须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喏!”
众人轰然应诺道。
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武长春露出挣扎的神情,他在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偷偷跑回辽东,可时下这等局势,山海关又怎能轻易过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