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寒风刺骨,叫人瑟瑟发抖,然却降不了野心家的灼热,京城是这般,地方亦是如此。
“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啊,那几位爷是愈发贪婪了,诸君都说说吧,辽东那边的生意,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且不提那几位爷,态度究竟是怎样的,这辽东的生意单摘出来,咱们能说不做,就不做吗?”完整内容
“说的就就是啊,那建虏可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误了他们的大事,就咱们这点身家,根本就不够看的。”
“这建虏八旗残暴,然却不懂经商,且不事生产,这是咱们的优势啊,他们还指望着咱们呢,再者说为何不做啊,那辽东的皮草、东珠等,在咱大明紧俏着呢。”
在范家大院的祠堂里,一帮中年男子相聚于此,那一身身明亮的貂皮,看上去是那般的晃眼。
范永斗神情严肃,听着眼前众人所讲,那一个个的眉宇间,流露出的激亢、贪婪,是怎样都无法遮掩住的。
不过范永斗的眼神,却定在沉默不言的王登库身上。
“王兄,你有何高见呢?”
范永斗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自京城归来后,老夫就觉得王兄,像是藏着心事一般。
年前你们王家,该筹措的货物,没有筹措够,致使我八大家的行动,只能被迫暂时搁置了。
你究竟在顾虑什么?又在惧怕什么?”
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几人,纷纷看向王登库,有端盏饮茶的,有把玩暖玉的、
不过众人的神情,就不那么一样了。
感受到众人责问的眼神,王登库眉头紧蹙起来,看着祠堂内的众人,神情跟着就冷了下来。
“我顾虑什么?惧怕什么?难道范兄不知道吗?”
王登库皱眉道:“回张家口的时候,我是否将京城的事情,一一都向范兄陈述了,难道你就没觉得味儿不对吗?
还有…其他几家,范兄究竟说了……”
“这京城的事,范兄给我等讲明了。”
田生兰放下茶盏,浑不在意道:“王兄,你胆量未免也太小了吧,一个新登基的黄口小儿,有必要这般惧怕吗?”
“说的就是。”
靳良玉把玩着暖玉,嗤笑道:“他在京城能折腾起来,并不代表着,在地方上也能折腾起来。
大明的地方官员,何时这般听皇帝的话了?
咱这山高皇帝远的,他又能知道什么?
八大家混迹张家口,驰骋关内外多少年了,不说别的,就山西和宣府镇,那拉拢了多少人?
这些年来,朝廷真的发觉到什么了?
没有吧!
再说辽东局势那般动荡,朝中的那帮官老爷,有多少真关心辽东,不还是该怎么斗,还是怎样斗吗?”
王登库:“……”
在场众人的反应,是他心里能想到的。
可人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啊。
王登库总觉得新登基的天子,跟神宗皇帝,跟光宗皇帝不一样。
“我…”
王登库眼神坚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行啦,你的那些担心,就先放到一边吧。”
范永斗却皱眉打断道:“辽东那边来信了,语气极其严厉,先前所定那批货物,必须尽快筹措,并发卖到关外去。
价格相比从前,再提高五成!
倘若这次再耽搁了时间,信里说了后果自负!
老夫想了想,应是建虏要攻打沈阳了,否则不会讲出这样的话。
咱们就是生意人,军国大事不是咱们该关心的,老实本分的做好买卖就行,辽东局势起了变化,谁会在意其他地方?”
范永斗此言一出,叫靳良玉、田生兰这些人,神情都变得热切起来。
“娘的,居然再提高五成?!倘若真是这般的话,那换成皮草、东珠等物,岂不是能多赚四五百万两银子?”
“哈哈…没想到竟有这等好事,王兄,这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啊,真要是年前就把那批货物,给建虏送过去的话,恐也多不出这些银子。”
“没错,没错,不过这次就不能再拖后腿了,今年能否开个好头,就看这笔买卖做的怎样了。”
“真希望沈阳、辽阳等地,都叫那建虏给夺去啊,这样倾销他们所掠之物,咱们又能豪赚一笔啊。”
听着靳良玉他们几人所讲,尽管王登库想说些什么,然内心深处也很清楚,这次只怕要跟着去做了。
若是他们王家这边,敢不进退的话,那下场只怕会很惨。
“行啦,此事就这般说定了。”
范永斗站起身来,眼神坚毅道:“等过两日,该回张家口的,就回张家口,该去太原的,就去太原。
这次的买卖非同小觑,老夫希望诸君能共进退,别总想着自己那点利益。
谁要是敢叫老夫知道,坏了这次买卖,那就别怪老夫,到时候不讲情面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范永斗那带有警告的眼神,看向了王登库这边。
范永斗这话里带话,老谋深算的王登库,又怎能不清楚了,这也叫王登库心里明白,辽东那边,建虏是势在必得了。
‘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
王登库心里自嘲起来,‘那黄口小儿就算再厉害,能厉害的过建虏吗?等辽东局势真乱起来,那谁还会在意地方啊。
再说了,他们朱家的一些人,不也被拉下水了。
真要是暴露什么,那早就他娘的暴露了,有银子不赚王八蛋,朱家族裔都掘根,我们这些外人,算得了什么。’
思索这些的时候,靳良玉、田生兰这些人,纷纷都披上了黑衣斗篷,相互作揖告退,随后便从祠堂内深处消失。
“王兄,老夫希望你心里能明白,咱们这些人都是下不了船的。”在王登库准备离开之际,范永斗神情冷然,道:“就算心里想下船,那背后这些人,会叫咱们安然离开吗?所以不该有的想法,就别再有了,这是老夫的奉劝。”
王登库抬起头来,看了眼范永斗,没有多说其他,随后遮盖着脸庞,便转身朝祠堂深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