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
“臣附议!”
“臣……”
乾清门所聚诸大臣,不分先后,超半数作揖行礼,附议叶向高所奏,态度之坚决,叫伴驾的魏忠贤、刘若愚,甚至刘文炳、卫时泰这帮勋戚,个个都神情微变起来。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天子。
眼神中闪烁着精芒。
来了!
来了!
以往朝中文官群体,胁迫皇权的名场面,再次出现。
附议的大臣之中,有东林党,有齐党,有楚党,有浙党。
和以往朝中大臣跳出反对,少年天子所做之事,甚至是不惜聚往午门,有着较大不同。
此次所站出来的,皆是朝中正三品及以上的高官啊!
一场崇文门税关事,便叫朱由校试探出了,大明文官群体,那复杂的党争风气,甚至在某些事情的坚持。
大明的党争啊,从不是所见到的那般简单啊。
‘呵呵…原本以为,叫杨涟所做之事,能转移朝中的视线,叫毕自严所行之事,相对轻松一些。’
看着眼前这帮附议的朝中高官,朱由校心里冷笑起来,‘没想到跟预想不同,居然是反着来的啊。
他们在意的是崇文门税关事吗?
不!
他们所在意的,是京城以外的既得利益,是否会因此受损,怕因为一个关税,叫朕这位大明天子,联想到其他啊。
在矿税征收一事上,这朝中各派系的文官,倒是都达成共识了啊。
东林党也好,齐楚浙党等派也罢,说到底,背后都站着利益输送群体,他们在人前所做诸事。
在较大程度上,代表大明各地士绅、大小地主等特权群体,在保护自身利益,不受损失的主观想法啊。’
当大明的皇帝,难啊。
想当好大明的皇帝,更难上加难啊!
往往在不起眼处,皇权与臣权之争,就是刀光剑影,刀刀直击痛处,谁退了,那另一方就势大了。
与庞大的文官群体相比,大明天子就是孤家寡人。
没站出来附议的方从哲、何宗彦、顾秉谦、丁绍轼几位阁臣,王象乾、王在晋这些枢辅,欲言又止的杨涟,还有部分廷臣,都低首站着。
乾清门所聚诸大臣的反应,皆在朱由校的观察之下。
‘党争败坏掉的官场风气,叫朝堂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朱由校垂着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冷笑起来:‘大明官场就是名利场,就是人情世故,纵使是务实、有能力的官员,若见到这样的场景,除非天子能掌握主动,否则是不会轻易站出来的。
不能怪罪他们,不想为君分忧,不想为社稷分忧,实则是所处的这个人世间,并非是真空的啊。’
彼时的乾清门,是一片死寂。
以叶向高为首的众人,保持着作揖的姿势,那态度,那感觉,就好似天子若是不答应,那我等便集体辞官!
“哈哈……”
爽朗的笑声出现,魏忠贤面露忧色,看着仰天大笑的皇爷,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诸卿家,朕想问你们一句。”
朱由校缓步走着,扫视眼前群臣,开口道:“自朕御极登基以来,所做之事,是否有违背皇考意愿的?
整肃内廷上下,以明正法纪。
增补内阁大臣,以运转中枢。
明确辽东督师,以维稳辽东。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皇考所期,好叫大明的江山社稷,能从动荡下,逐步平稳下来。”
叶向高这帮大臣,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抛开其他的不谈,少年天子所做诸事,皆是在平稳朝局,平稳社稷。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能挑到明面上谈,比如他们各派之间,所暗藏着的那点利益算计。
朱由校的神情动容,走到叶向高跟前,弯腰托起双臂,说道:“甚至啊,在叶卿等皇考生前所擢大臣,没有赴京任职前,朕是日日盼,夜夜盼,这心里始终希望,皇考所认可的这帮良才啊,能早赴京城为朕分忧。”
人群中,低首作揖的张问达,不免瞪大了眼睛,那带有淤青的脸,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嘴角抽动起来。
魏忠贤下意识看向刘若愚,却发现这厮嘴角抽动着。
‘到底是皇爷啊,这是要反击了啊。’魏忠贤见状,心里暗暗道:‘也是这帮文官倒霉,摊上英明神武的皇爷。’
“可是你们却这般看朕!!”
朱由校痛心疾首,迎着叶向高那有些躲闪的眼神,道:“朕御极登基,乃秉承皇考之意愿,处处殚精竭虑,生怕辜负皇考所托。
甚至在皇考生前,龙体所患病情不重时,朕没被赶出乾清宫,去往慈庆宫前,皇考就曾对朕说过。
想解决辽东叛乱,镇压以下克上的建虏,除解决朝中弊政,增补阁臣,以强中枢外,这北直隶到辽东之地,治下所辖卫所,都要好好整顿!”
聚在乾清门的一众大臣,此时心中生出各异的想法,他们都没有想到,面对诸臣所奏请附议之事,少年天子会讲出这些来。
‘先帝尚在之时,陛下被赶出乾清宫,去往慈庆宫,那是李选侍所为啊,目的就是想控制陛下啊。’
‘真要说起来,除了京卫都督府、枢密院几件事情,陛下所做之事,确实是秉承先帝意愿啊。’
‘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先前做事太过操之过急了……’
一名合格的皇帝,要具备处置突发情况的能力,要懂得借力打力,这面子要保全,里子要拿下。
一味地无能咆哮,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罢了,罢了,既然诸卿家的心里,都这般看待朕的,那朕都认了吧。”
朱由校轻叹一声,摆手道:“谁叫你们中的不少人,都是皇考所看重的良才,朕也知你们,是为大明的江山社稷。
只希望皇考泉下有知,能多体量些朕的难处吧。”
“臣等有罪!”
面对天子步步抽他们梯子,将他们都架起来了,叶向高这帮请谏、附议的大臣,都忙行跪拜之礼,请罪道。
‘你们这帮狗东西,用孝道来逼迫朕,那朕也用!’看着跪着的部分大臣,朱由校双眼微眯起来,冷笑不止:‘大明以孝治天下,这招,不单单你们能用,朕用起来,比你们要更顺手。’
“有罪的不是你们,是朕错了,都怪朕一心想早成皇考之意愿。”
朱由校一甩袍袖,朗声道:“皇考生前之仁政,罢免矿税,撤回矿监、税使事,朕会明发中旨。
并将这征收矿税,日后不准内廷谴镇守太监事,修订增补进皇明祖训。
但!!
皇考生前所念,整顿北直隶、辽东卫所事,朕亦要做,哪怕被人误解,被人以为是违背宗法礼制。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同样是这道明发的中旨,朕将着后军都督府,整顿北直隶卫所事,着枢密院,督辽东督师府,整顿辽东卫所事。”
言罢,朱由校神情冷傲,看着纷纷抬起头的群臣,迎着那一道道目光,乾清门再度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