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明的新君,按照常理而言,在大行皇帝之事,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以前,是不能召开御门听政的。
即便想处理朝政,应是传召阁臣、廷臣,或外朝有司大臣,去乾清宫共商。
泰昌皇帝御极称帝后,就是这样做的,称帝一个月,废矿税,饷边防,补官缺,此举在东林党的推动下,叫泰昌皇帝满是赞誉。
然除了饷边防之外,不管是废矿税,还是补官缺,获利最大的,当属东林党!
当然齐楚浙党,包括昆党,宣党等,也都有获益。
失去制衡的朝中各派,对大明国朝而言,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默许这样的规矩。
一个是体现对大行皇帝的孝,毕竟大明是以孝治天下。
一个是为熟悉朝政,毕竟先前对朝情况不知。
这渐渐的也成了祖制的一部分。
朱由校御极称帝的第二日,就在皇极门召开御门听政。
且朝中的阁臣、廷臣等一众高官,悉数被要求参加,这难免会叫一些人多想。
“启奏陛下,臣要谏言!”
朝班中,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引起不少人侧目。
“陛下初御极登基,不该因朝中之事,就违背祖制。”
张问达手持朝笏,从朝班中走出,神情严肃的边走边说,行至朝班前,冲着神情冷然的朱由校,拱手作揖,朗声道:“御门听政一事,实属不该出现的,臣身为左都御史,应向陛下谏言。”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问达,东林党人。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看着眼前的张问达,心里便知此人是谁,脸上没有喜悲,但心里却生出怒意。
自己为何召开御门听政。
相信依着王安的性子,定会在所传口谕时,将一些口风透出去。
只是某些东林党人,这般按奈不住性子,想在这等重要时刻,当着朝中高官的面,来规谏自己。
摆明就是想刷名望啊。
“不该因朝中之事,就违背祖制?”
朱由校脸色平静,看着拱手作揖的张问达,回道:“那若是动摇国本之事,朕明知此事会产生不小的影响,也不能违背祖制了?”
“……”
得意洋洋的张问达,被朱由校这样的质问,给问住了。
这怎么就上升到动摇国本了?
不就是弹劾内阁首辅方从哲,天子有些不高兴吗?
在张问达愣神之际,所聚朝班的一众高官,皆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尤其是内阁首辅方从哲,礼部尚书孙如游,太常寺少卿官应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亓诗教等齐楚浙党要员,那就更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别拿国朝赋予的职权,在皇极门这边,给朕来什么吹毛求疵。”
朱由校撩了撩袍袖,平静道:“朕是初御极登基不假,但朕是君,尔是臣,当着这么多高官的面,在朕还没言明何事,你就在这里行规谏之事,张问达,朕想问问你,你这个左都御史,是专盯着朕的吗?!”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臣不敢!”
张问达有些慌神,忙拱手应道:“臣就是恪守职责,在大行皇帝之事,尚未有……”
“方从哲,刘一燝,韩爌!”
朱由校沉声打断张问达,皱眉道:“难道朕怎样解决大行皇帝一事,你们内阁这边,就没传给外朝的院部寺等有司吗?”
朱由校这般冷静的询问,叫在旁候着的王安,莫名感到很陌生,心里有些慌乱。
这与数日前,所见到的小爷,为何这般判若两人啊。
“内阁如实明发上谕了。”
面对朱由校的询问,被点名的方从哲,刘一燝,韩爌三人,在无数道注视的目光下,走出了朝班,来到张问达的跟前,拱手作揖道。
“那就好。”
朱由校站起身来,没再理会慌神的张问达,负手而立,扫视群臣道:“在都察院这等要害为官,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便想着规谏朕,真是可笑至极。
朕今日召开御门听政,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帮朝中阁臣,廷臣,能不能管好自己的衙署?
在一切都没有定数前,尤其是大行皇帝一事,尚未得到妥善解决前,就靠几句风评,便上疏弹劾内阁首辅。
朕想要问问你们,那些行弹劾之事的官吏,究竟是何居心,觉得朕年幼,就必定无知吗?!”
说着,朱由校朝王安走去,抓起王安所拿的那些奏疏,便奋力的摔在丹陛上,所发出的声响,叫皇极门所站一众高官,无不身体微颤。
新君所讲的这些话,出乎所有人意料。
尤其是那缜密的质问,更叫不少人生出别的想法。
“在朕刚御极登基没多久,便掀起弹劾内阁首辅的风潮,还借着大行皇帝之事,朕不知道上疏弹劾的这帮官吏,究竟想要干什么。”
在王安异样的注视下,朱由校踩着丹陛,缓步向前走着,神情冷厉道:“但是这在朕的眼里,就是想搅乱尚处不定的朝局。
怎么?
是不是觉得朕是少年天子,就不懂朝中的格局?就不知国朝所遇困境了?
掀起弹劾风潮,叫朕恼羞成怒下,罢黜掉大行皇帝,为朕所选定的辅臣,那昏庸的名号,是不是就扣在朕的头上了?”
此时的朱由校,在诸多人的眼里,就像是斗志高昂的斗士,他们很多人都不清楚,为何新君对方从哲这般袒护。
而齐楚浙党的一些高官,震惊之余,心里不由得生出喜意。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官应震、亓诗教这些大臣,纷纷举着朝笏,在朝班中朗声道。
面对强势崛起的东林党,他们这些齐楚浙党要员,一个个都是难安的,毕竟他们之间的恩怨,在朝持续太长时间了。
偏袒东林党的大行皇帝驾崩了。
新继任的天子,似乎表现出侧重方从哲的态度,这岂不是表明新君,并不很偏袒东林党吗?
“朕有句话,想要问问你们这些朝中高官。”朱由校没理会官应震、亓诗教他们,看着异动起来的朝班,神情平静道:“这大明,究竟是朕的呢?这大明皇帝,是朕呢?还是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