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笑道:“我却问你,身为城主,王气有无尚且不知,还弄得一头黑煞,拖累得帮众死难,不觉得难为情么?”
楚百年见他道出自家身份,便知此人必有来历,忙又躬身行礼,道:“实不相瞒,楚某已是难为情至极。还请先生教我。”
书生得意,摇头晃脑,道:“教你不难,也要看你知不知天命。我问你,城里王气已有两年,你可听说过么?”
楚百年回想片刻,答道:“往时来过几个先生,说城内有王气,也有说我东门宗必将大兴的。谁成想两年过去,竟然横祸不断,直落到这般田地。还请先生指教。”
书生表情甚为不屑,道:“我们这一行说嘴的最多。真有本事的却是极少。”他撇了一眼侍女怀中抱着的孩子,惊道,“果然是在这里。”
楚百年一惊,心道:他怎么一眼就看出小殿下了?难道王气应在他身上?
尚未发问,见那书生指着婴儿道:“我问你们,干嘛非要抱个丧门星在怀里?”
楚百年诧异,惊问道:“这先生,那是我的孩子,怎么会是丧门星呢?”
“你的孩子?”书生笑道,“你额上黑煞便是从他而起。他周身上下,无处不是煞气缭绕。你哪能生出这样的孩子来?”
楚百年大惊,强自镇定,笑道:“先生哪里话?这两个孩子是双胎,一先一后。实不知您所说的煞气从何而来。”
那书生又看了婴儿一眼,道:“必是这孩子无疑!你看这孩子天格,哪是人间能容得下的?不是我吓你。如此天煞,他生在哪里,哪里必然家破人亡。”
楚百年心头一凛,暗道:依提丘达尔所说,九天山一战,这孩子父母连同舅舅都死于非命。来到海隅,父亲及帮中弟兄又折损不少。莫非真是他身上煞气所致?
那书生见楚百年发呆,走上几步,细看孩子,道:“这几日他可是生了极重的病?”
楚百年回了回神,道:“只是受了颠簸,不曾生病。”
“那就怪了。”书生皱眉掐指,又四处望望,又道,“王气消失必是他受困造成的,此时此地无疑啊?可怪了。”
“先生。”楚百年道,“您既看出犬子运气不佳,请问,该做何镶解?”
“镶解?”书生独眼一翻,道:“立时挖个坑埋了,便是镶解。”
“啊?”楚百年惊道,“这如何使得?”
书生道:“教你好法你却不用。你的命骨抬不动他。便是骨头再硬的遇上他,也得被他慢慢克了。要么就得像狗一样对他,你能行么?若信我,立时埋了干净。”
楚百年皱眉思量,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道:“听闻运势总有流转,在先生看来,这孩子难道一生晦气?”
书生道:“那倒不是。”他又看了看孩子,掐指算罢,道:“要到十六岁后,有个好大坎,若过得,便能转运。能否成龙成虎不敢说,煞气不转则已,转了,便有天运。”
楚百年稍稍安心,道:“如此说来,十六岁也还受得。”
“受得?”书生又是一翻独眼,道,“你哪里等得到他十六岁?破家亡身,是必然的事。”
乔黑达忍了半晌,忽喝道:“你这人当真欠揍!让我先掌你的嘴。”言罢又要动手。
楚百年再次拦住乔黑达,对那书生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书生见楚百年恭敬有加,得意道:“有。淹死更好。”
楚百年道:“这万万使不得。我只问先生,除了杀他,还有别的法子么?”
书生大怏怏摇头,道,“说了这么多,你既执意养他,也是你的命。不过,我劝你们留在海隅城,切勿去别处。兴许还能多活几天。”
“这......”楚百年犹豫,道,“不瞒先生,我们有一件要事,必要向西南走走。”
书生立时不耐烦起来,道:“唉,又是不听。跟你这等痴人,真是白费唇舌。”
“尽早闭上你的臭嘴。”乔黑达骂道,“你能说话全在我家少帮主量大,依着我,早把你打得闭嘴了。”
“好,我这就闭嘴。”书生指着乔黑达道,“你这黑脸的,若要同去,死得更快。”
“你,你说什么?”乔黑达又要动手。
书生后退一步,嘴上仍然不饶,叫道:“他只有些黑气,你满脸都黑,只怕到不了地方,就先死了。忠言逆耳,我自是欠你们这几句,如今还了,再见无日。”言罢,转身就走。
楚百年心下惶惑,追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为何说欠我们这几句?”
“我姓胡,人称胡一目的便是。”书生头也不回,径自去了。
“胡一目?”楚百年纳闷,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转头看乔黑达,见他面露惊诧,问道:“乔大哥,你莫非听说过他?”
乔黑达点头沉思,良久,道:“听老帮主说过,江湖上有个瞎了一只眼的算家,逢人不看八字五行,只看骨命,绰号九天算圣。原以为是个老者,不想这么年轻。”
楚百年一惊,问道:“那,是说他算得准喽?”
乔黑达道:“只怕有些本事。”他沉吟片刻,又道,“少帮主,不然,咱们且回城里避一避。”
楚百年看看孩子,又看看父亲墓碑,道:“乔大哥,你可承认我这个帮主么?”
乔黑达道:“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承认。”
楚百年肃然道:“既如此。我命你留在海隅城中,代我管理宗门,不得离城。”
乔黑达一惊,道:“少帮主,我岂是贪生怕死的人?刚才所说,只是时运不济,咱们且避避风头而已。”
楚百年道:“若真如胡一目所说,这孩子煞气满身,留在城中,只怕仍旧招祸。我身为帮主,决不能再连累各位兄弟。先前已答应提丘前辈保护孩子,绝不能食言杀他。为今之计,只有孤身南行。”
玉娘在旁边道:“我自来不信这些算命相骨,你既要去,我定然随你同去。”
乔黑达要再说,楚百年转过身去,已不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