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寿恍然道:“还是你们熟悉壶衍鞮。”接而沉吟道:“这么看,天亮后,哥舒再无顾忌下,必全力来攻,昼夜不息,务求在壶衍鞮驾临前,攻克狼寨,那时哥舒不但无过,且为狼军立下天大功劳。”
寨在人在,寨破人亡,是众人未来最精确的描述。
赵广又问道:“其他人呢?”
许延寿答道:“他们有的助大医师处理受箭伤的兄弟,他在这方面有独到的心得,有的则上山去采他制烟草的材料,补充续命神烟。”
赵广之所以问起他们,是此小子开窍后多奇想,又非常有建设性,同时代表他计穷力竭,想不出应付投石机之法。
许延寿提议道:“火攻成吗?”
陈汤叹道:“那须看对方防御的手段,实在太远了。”
许延寿道:“那岂非我们给按着来打?墙破之时,大家便要拚真功夫。”
陈汤道:“陛下!若连你都想不出办法,我们唯一生路,是趁尚有大半个时辰方天亮的一刻,杀奔下去,然后跳河逃亡。”
刘病已“好整以暇”的道:“爱卿稍安毋躁,朕还须看手上有何筹码,方可决定守寨之法。你提出的逃亡之议,乃下下之策,我们能有一半人活着离开,已非常理想。”接着沉声道:“我们必须死守此寨,守稳后,学哥舒般将战线扩往河岸,便大功告成,有与壶衍鞮主力军周旋的能力,其他都是不切实际、自取灭亡。”
赵广道:“明天敌人大举来犯时,我们就将所有檑木一股脑儿滚将下去,然后开门迎敌,兵分两路,堵得住两边河岸通道,可重占岸线,那时再想办法巩固阵地。”
刘病已叹道:“爱卿想到的,哥舒想不到吗?至目前为止,哥舒唯一想不到的,是我们有秘径可直接进入狼寨,也因此吃了场大败仗。”
赵广提议道:“何不拆掉他们的祭坛,取其石作投掷之用?”
刘病已道:“那须东寨墙尚在才成,如给对方投石击毁,将变成互相掷石的玩意,不过,我们靠的是人力,他们则是由投石机掷过来的石弹。”
刘病已对许延寿道:“爱卿可去货仓查看,看有何物资可供我们利用。”
稍后,许延寿从货仓的位置奔来,跃上墙头,道:“货仓内除粮货、箭矢和一般物料外,有用的是三百多罐,每罐重三十斤的猛火油;而在南寨墙的位置,堆着近千个用来整固墙身的沙包。不过,看来只是权宜之计,最后该是用来加强岸线的防守力,使我们没法直接渡河来攻,幸好时间不够他们做出这样的部署,算我们有运道。”
众人听得额手称庆。
他们猜得准,狼寨设在这里,既为保护祭坛,也是作大后方储物之用。
北寨墙一边,传来尖哨讯号。
许延寿道:“北寨墙也有沙石包堆。”赵广道:“如此我们设立河阵之举,切实可行了。”许延寿颓然道:“但我们须先打赢一场敌人全力出手的硬仗,胜了,是否设立河阵,无关痛痒。”
刘病已“如释重负”的问许延寿,道:“有可能多制一批泥石包吗?”许延寿一头雾水的答道:“若仍不够用,该无问题,仓库内仍有大批空袋子。”
刘病已道:“有救哩!老天爷注定了壶衍鞮难保着他的祭坛,因拜错了神,受狼神严惩。趁尚有点时间,我们兵分四路,办妥四件事。”
陈汤喜道:“时间紧迫!陛下的计划快说出来!”刘病已道:“前三路兵,负责的是拆坛,将拆下来的泥石入包,同时将所有沙包搬来,砌成寨内的蓄洪池。”
众皆愣住。
许延寿道:“蓄洪池?”
刘病已欣然道:“朕太兴奋了,故而语无伦次。所谓拆坛,非是真的拆坛,而是挖坛,保留四边,挖坛成大石池,技术就在这里。”
陈汤叹道:“最爱听陛下这说话,技术就在这里,可令人从绝望里看到希望。”
“池成渠通,则可截流,使山上的水源三流合一,理论上水势水量立增三倍,且源源不绝,大池注满,可以沙包堆起的高渠引水到寨门。“刘病已道:”只要加点功夫,寨门变水闸,他奶奶的,再将檑木放置水里,随水冲下斜坡,还不撞他娘的一个天昏地暗,甚么投石机亦要给冲进大河里去,尸沉河底。有多少人,就冲走他奶奶的多少个人。”
众人全体静下来,默默消化刘病已的话,当然须加上想象力。接着爆出震天喝采声。
天亮后半个时辰,敌人以排筏运来大批木材,分数堆放在斜坡下,七百多个兵奴,忙个不休。
接着,兵奴将一根根长度丈半至二丈不等的粗木干,扎结成竖立的大架,令刘病已等联想到当日精兵劲旅团为抵御金狼军,所扎的“拒马”,其时用的是长矛、长枪,此刻敌人用的是粗木干,比他们的拒马大上二、三倍。五根粗木干为一个拒马单位,如横排斜坡处,毫无疑问可抵挡檑木的滚击。
木架形成的撑脚,依坡段的斜度调整长短,放在斜坡上稳立如山,不但力能拒马,更可拒檑木,确是想得周到。
当敌方兵奴将三个大拒马送往斜坡中段的位置,又以横木搭连绑扎,立即成势成形,成为横亘斜坡中央长达二丈多、高丈许的障碍物。
依猜估,一字排开百多个这样的巨型拒马,可将整个斜坡封起来,也封死他们的下坡之路,非常狠辣。
不过,看兵奴们忙碌的情况,进行的工作,敌人绝不止制作一重拒马,而是二重或三重。
众人瞧得脊骨生寒,也额手称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老大不好说老二”。
但假若没有刘病已的妙想天开,一旦拒马阵拦着坡道,他们势陷死局绝地。只要敌人将所有投石机送来,排在拒马阵后,不住轰击东寨墙,东寨墙能捱上一个时辰已相当不赖。
那时移开几个木拒马,成千上万的狼军潮水般杀入寨来,他们除力战而亡外,不可能有另一个结局。
敌我两方各有各忙,忙得昏天昏地,与时间竞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