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向陈汤道:“想到了吗?”
陈汤道:“皇帝陛下,微臣想到就不用问你。技术究竟在何处?”
刘病已道:“哥舒虽然没有告诉我们他会怎么办,但眼前‘马不停蹄’的兵力调动,不啻亲口知会我们,他将于天亮前全力攻打我们的河阵,好将我们逼出来。”稍顿,接下去道:“朕所谓的机会难逢,于哥舒来说,就是清楚我们不在河阵内,等于我军被断成‘首尾难顾’的两截,让他可分头应付,击溃我们任何一方,他便稳操胜券,还赢得无比的声誉。”
“陛下没说错,换过我是哥舒,定采此手段,却怎么想,也想不到有甚么明知故犯的地方。”许延寿点头同意,顿了一下后拍腿道:“我明白哩!”
陈汤讶道:“你明白了甚么?”许延寿道:“我明白的,是哥舒将犯之错,就是低估了我们河阵的防御力。”
赵广精神大振,道:“对!”
刘病已插言道:“事实就是如此。”接着向许延寿道:“为了在绝境里打出血路,自远征开始的一刻,各兄弟人人处于精进励行的状态,战场成为他们的练武场,行军等于爱卿的苦行,最难得是团结和彼此间的默契,故虽只区区千余人,却如无坚不摧的利器。”
刘病已续道:“留下的副将乃是防守高手。若是‘冲锋陷阵’,多我们几个人,或少我们几个人,分别确非常大。但若只死守一隅之地,又能结木为阵,凭河而战,肯定可守得‘固若金汤’。唯一可虑者,是对方的投石机,可造成对河阵最大的威胁。”
众人回复神采,眼睛芒光烁闪,静心聆听,因熟知刘病已性情,晓得他胸中已有定计。
许延寿沉吟道:“由敌人河寨到我们的河阵去,有二十至三十里远,且河道纵横,路并不容易走。”赵广道:“用排筏从水道送去,顶多一天工夫。”
许延寿道:“仍需时间安置到攻击点,依我看,最快也要第二个早上,投石机方能运作,投进攻打河阵的行动去。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够我们做很多事。”
陈汤道:“看来大家都没有归家之意,甚合老子心意。”赵广兜他一眼,哂道:“还用说吗?赶回家等于给老莫牵着鼻子走,正中他下怀。”
刘病已叹道:“他们不但低估河阵的兄弟,更低估了我们。”
许延寿提醒道:“万勿轻敌!”
陈汤道:“休息够了吗?足半个时辰哩!天亮前,怎都要杀几个人来泄口气。”众人齐朝刘病已瞧去。
刘病已道:“想先请教各位爱卿一件事,如你是哥舒,会否在河寨上防我们一手?”许延寿道:“凭早前与哥舒交手的痛苦经验,他绝不会有此疏忽。”刘病已道:“既然如此,那他若要封锁河阵水陆两面的交通,就必须调动山寨的狼军,渡河作战。对吗?”
以陈汤的胆大包天,亦为之色变,失声道:“我的娘!你竟要攻打狼寨?”
刘病已提出令一向好勇斗狠的陈汤闻之色变的攻狼寨之计,是基于一个除他本人外,没人晓得的经验和想法。
表面看,设在狼山他们戏称为狼寨的山寨,难攻度在任何一座河寨千百倍之上,差些儿可直追斯特林要塞,当年的斯特林要塞有地下河此一破绽,刘病已亦晓得看似陡峭笔削的猛狼石,全无通路的山上,实有通幽之径,否则灵觉不可能指导他的凡躯,藏身于猛狼石下的岩隙老树之间。
当日他曾告知众兄弟其时“居高临下”,俯瞰壶衍鞮登上祭坛的情况,但肯定没人深思个中涵义,就是他怎可能置身于能刺杀壶衍鞮的位置,那是绝不容许的。
灵觉或许无所不能,“神通广大”,但始终受限于刘病已的常人之躯,不可能沿岸奔驰的进入狼军势力笼罩的范围,大模厮样而不被发现。
故此,必有一条可避过狼军哨岗眼线的秘道。
狼寨在处,就是祭坛的位置,处狼山东缘,背倚猛狼石,从西边俯瞰后套河原的西北角。论险要,三座互相呼应的河寨,方能勉强抵得上一座狼寨,这还是指有狼寨于西崖隔河呼应的形势言之。而狼寨即使没有三座河寨,本身仍能凭地势上居高的优越,前有大河之险,“固似金汤”。
隔远望去,此时的狼寨仍然灯火通明,任何人若接近狼寨,定成其箭靶。于寨上滚下檑木,任你千军万马,只余捱撞的份儿。更不要说狼寨可能拥有投石机。石弹尽管击不中敌人,然而从斜坡滚下来,直滚进大河去,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河套平原的河段,自南而北,在狼山前分流,一北一南的折向东行,至抵达吕梁山,是大河相对平缓的水程,处处均可以木筏安渡遥阔的河流,但都及不上狼寨面对的河段,河面虽更开阔,水流却缓和多了,兼且狼山和阴山间,有往来南北的捷道,狼寨正是扼守此咽喉地带的要塞。
狼寨内有祭坛,成了狼军的圣地,如被攻陷,祭坛等于落入刘病已手上,精神和士气上的打击,不容小觑。
以这些条件作比较,奇袭河寨似乎轻易多了,绝对可以一试,但在领教过哥舒昨晚的“老谋深算”、无有遗漏的应对之术,攻打河寨只会再一次踩进敌人的陷讲布局去。
余下的两座河寨,四通八达,他们根本没可能有可乘之隙。唯一能隐藏的,是逆河潜近,然而那亦正是敌人全神监察的高危区。河套区大河的水并不黄浊,那是折往南流经黄土高原的事,在敌人全神贯注下,水内任何异动,均难瞒过对方。
只要河寨留下一半或三分之一的兵力,便有足够反击的实力。
在所有想法外,刘病已还有个关键性的考虑。
经昨夜之役,他实在有点给哥舒打怕了,其他兄弟亦必有同感。
若壶衍鞮来时,河阵仍被哥舒压至动弹不得,他们则无家可归,东窜西逃,哥舒等于立下大功,必得壶衍鞮赞赏。如壶衍鞮将指挥交托哥舒,以他灵活的调度,加上金狼军在他的领导下如臂使指,他们极可能输掉这场大汉和匈奴的总决战,也将大汉的天下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