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子刘病已再次道:“小子奭,受兹绛衣,立尔威福!”自有侍从捧着一件全新的太子玄服进来,披在刘奭的身上。
“悉尔心,朕承天序,立尔为嗣,呜呼!小子奭,念哉!恭朕之诏,唯命于不常!呜呼!小子奭,其令戒之!”
随着天子刘病已的话音落地,霎时,整个高庙鼓乐大作,编钟齐响。
刘奭站起身来,将新的太子服系在身上,戴上绶带,面朝群臣,轻轻张开双手,然后,轻声宣告天下:“孤受命于天!”(此处的天指天子刘病已)
刘奭向前跨了一步。张安世将捧着的宝剑,别上刘奭的腰间。韦贤躬身将捧着的竹简与帛书呈递到刘奭双手。
“锵!”的一声,刘奭拔出宝剑,左手持着书简,右手持着宝剑,他将宝剑立在胸口,书简托于剑柄之下,朗声道:“汉家制度,王、霸道并存,孤亦承命之!”
文武百官、公卿、贵族、诸侯外戚纷纷俯首在地,叩首再拜。
刘奭这才回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老爹叩首:“家臣刘奭叩拜父皇,恭问圣安!”
自称家臣,这是因为汉室传统,太子称孤道寡,而大臣在公开场合称呼太子为家,意为国本,根本,是以太子詹事又称为家令。在非正式的场合,可以称殿下。
“平身!”天子刘病已笑了一声,上前拉住刘奭的手,走向文武百官诸侯大臣。
“臣等恭问陛下圣安,家上躬安!”
天子刘病已拉住刘奭一路前行。走出高庙,庙外等侯的军民们,见到身披龙袍的大汉天子,领着一位头戴玄冕,身着绛衣的少年出现,便明白,当今的皇帝陛下立了皇太子,至此,天子有了继承人,社稷有了新的供奉者,大臣、军民们有了一个新的效忠对象。整座长安城甚至全国各地,瞬间就陷入了狂欢和喜庆的气氛之中。
当天晚上,刘奭就搬进了太子宫。太子宫是汉室一座独立于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的小型宫殿群。
总共只有三个殿堂。分别是丙殿,甲观,画堂。丙殿是太子休息之所,一般非亲信不可进出;甲观为太子修养与群臣议论之地;画堂是太子读书以及太子子嗣居住之所。
因为太子年纪尚小,皇帝陛下便任命邴吉为太傅,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太傅、少傅皆位及两千石,或者说享受及两千石的待遇,在太子系统的地位相当于朝廷的三公,剩下的太子詹事等几个职位则相当于朝廷的九卿,太子可以决定推荐人选,再由天子任命,享受六百到一千石的待遇。当然,太子不可能全部都由自己任命,要拿几个名额出来给皇帝)又封霍云为冠阳侯。夏侯胜从谏议大夫重新担任长信少府,还是管太皇太后和皇太子的学问;
这份名单里的人都很熟悉了,唯独疏广可能有些陌生。他其实是大汉著名的私塾先生和学术权威,本始元年(刘病已即位初年)应诏进入朝廷作了博士(相当于今天的院士,皇帝的高级顾问),典型名满天下的老学霸。皇帝陛下是想借这个举动,来笼络天下读书人的心。读书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们有知识、有文化呵,还有制造舆论的能力,对他们要善加利用,而不能用太简单粗暴的办法。
所以皇帝陛下亲自代替自己儿子,出未央宫玉阶,以师礼迎接了这几位师傅。这在古代叫“降阶礼”,其隆恩之重,仅次于见君不趋、称臣不名和剑履上殿这种臣子们享受的顶级待遇了。于是乎天下士子和官员知道了都说,皇帝陛下英明啊,懂得教育的重要性,不愧也是个读书人出身的,这传出去我们很有面子啊!
这个消息就像是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不久后就会引起席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虽然霍家也得了个冠阳侯的封爵,但对于立刘奭为太子的这样天大的事情而言,一个小小的冠阳侯实在算不了什么。霍显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竟气得闹起了绝食。
霍显在公开场合说许平君出身微贱,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儿子怎么能皇太子,而霍成君乃是博陆侯的女儿、现任的皇后,将来生出来的儿子,反而只能封个王么。
霍显这话绝对有问题。首先,她忘了自己原先也是个平民,也忘了自己女儿现在还没有为皇帝生儿育女。当然更错的是这话她当众说出来了,结果自然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要是刘病已当时手里有刀,绝对杀了她的心都有。
当然,霍显最最错的是她的流氓本性又犯了,竟然继续走淳于衍路线,指使大夫去毒杀皇太子!
这就太凶险了。幸亏天意站在刘病已这边,派去下毒的人没有淳于大夫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而刘病已在许平君出事后,也加强了宫中的护卫;当时正赶上许广汉去查岗,问问太子爷的伙食怎么样、味口好不好啊,结果下毒的人,手一抖,神色有异,许广汉就问他在做什么,那人知道事情要败露的话谁也活不了,于是乎自己把东西吃了。当然,用他的死来证明药效很好。
这下子可真的捅了马蜂窝!皇帝在盛怒中想要调查,但是人证物证都没了,确实不好弄,但满朝文武心里都是明镜的。
试图对皇太子下毒的事件出现,虽然不能证明是霍家所为,但重大影响至少有三:其一,更坚定了刘病已、许广汉的判断,那就是许平君绝对是死于霍家之手,不然他们不能这样赶尽杀绝;其二,让满朝文武中敢帮着霍家的也都选择中立了,毕竟帮着你是图着“荣华富贵“的,但没有几个人冒着株灭三族的风险、胆子肥到帮着你去弑君谋逆吧?就算成功了也轮不到我做皇帝,那你说我还图个啥;其三,这下给了皇帝一个消弱兵权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翌日早朝,皇帝就表现的前所未有的不高兴。满朝文武知道是因为啥,这要换了谁能高兴呢?于是陛下颁布诏书,从今儿起,皇宫和京城的警卫工作,由大司马、左右将军各率人马来值班,轮班倒。韩增一听就乐了,这招“换”不是自己刚教许广汉的么,咋这么快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