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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如武侯故事

    翌日,战场上与往日一样炎热,零星明军三三两两地在阵地前沿做着清扫工作。

    所谓清扫,就是把前一天战斗中的尸体处理一下,毕竟大热天的,咸鱼容易发生一些不甚美妙的反应,一旦引发瘟疫,那就是灾难性的了。

    好在处理起来也算方便,自己人被垒在小车上辨认后分别火化。而对面的大多死在遍地的沟堑中,就直接铲几把土把这段沟填平了拉倒。

    对于这种人道主义行动,尚可喜部并无反应,任由明军在战场上行动,毕竟这也算是战场上不成文的默契,毕竟这天气,谁也不想瘟疫横行,明军帮他们把事情干了也就乐得轻松。

    一支明军小队没有带枪,拿着铲子一路埋头苦干,看似不经意地离清军营地越来越近。

    值班的清军军官皱了皱眉,张弓搭箭刚好射到明军的脚下。

    年轻的明军军官朝对面憨厚地笑了笑,带着人转了个方向继续挥舞铲子挥汗如雨。

    双方都没有注意到,东面的海上驶来一片不起眼轻帆。混入了明军海上锚泊的舰队。

    不多时,明军阵地上响起了三声短促的哨响。这几日清军已经听习惯了,这种哨音该是明军的收队的信号。

    清军军官看看天色,已是晌午,这不,对面的家伙三三两两背着铲子开始散漫地往回走,怕是是要回去开饭了吧。

    一切如同往常。

    不久,一名骑士也自北面疾驰入清营,随后便没了动静,仍旧如常。

    平静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下午,明军阵地上突然响起长笛悠扬的旋律。轻快的前奏奏完,几十名鼓乐军官走出阵前,按着“两只老虎”军歌的旋律,齐声引吭高歌:

    “广州丢了,广州丢了,快降了,快降了。不然妻儿归我,财产也都归我,不客气,不客气……”

    这些鼓乐官挑的都是嗓门好的家伙,毕竟传令有时候不能光靠乐器,肉嗓子喊也是很有用的,不少人还是些唱山歌的好手,这回一起合唱,穿透力和清晰度传到对面清军阵地上仿佛就直接把话音送到你的耳边。

    曲调优美,唱功精湛,堪称声音的盛宴。

    然而对面的清军却是无福消受了。

    听了第一回没太清楚,第二回他们终于明白明军是个啥意思了。

    “啥?广州丢了?”

    他们多是随尚可喜南来的汉军,都落户在了广州,广州丢了,不就应了沐忠亮现编的阴损歌词了么?

    尚可喜刚收到骑士的奏报,萌生退意,还心存侥幸回去夺回老巢。此刻正在帐中计划如何万无一失地与明军脱离接触呢,突然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歌声。

    他本就心虚,因为这等消息一收到,他生怕动摇军心,立刻封锁了。原本打算今晚跑路时再说,这会要是被明军主动传过来,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一出帐,他听见这无耻的歌词,一口老血涌上了嗓子眼。

    “沐贼小儿!何其毒也!”

    他自然愤怒,此刻他和别的大头兵没啥两样,妻儿还不是一样落在了明军手里?

    亲随连忙过来扶起他,问道,“王爷,那现在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自己没眼睛瞧吗?”

    清军现在已乱成一团,要知道这帮人早已不是一路南征北战的光棍了,置办了妻儿安了家,如今却一股脑都落在死敌手上,焉能不乱?

    “愣着干嘛!快安排撤退去!”

    说罢,忍住内心的波动,强自来到阵前,面对清军疑惑的目光,他还打算先辟一波谣,“将士们,不要听信贼人谣言,广州城固若金汤……”

    没想到此时沐忠亮也打马出来,后面跟着几骑,用绳子牵着一串人。刚刚听了尚可喜的话,心还稍定的清军见了,当即炸了锅。

    而尚可喜见了的脑门都快炸裂。那拨人有男有女,男的几个是俘虏的官员,包括知府、布政使、按察使俱都在列,女的甚至还包括他其中一个女儿和一房妾室。

    女眷兵士们不认得,几位大人自然是认得的,哪里还有人信尚可喜的鬼话。这时沐忠亮在对面朗声喝道,“尚贼,你的家眷都在我手上,要不要考虑投降?我保证只杀成年男丁,剩下的都能活命。”

    见他不答话,沐忠亮嗤笑道,“我差点忘了,当年黄龙总兵旅顺兵败,殿下家眷数百口皆被建奴所杀,不也没妨碍您投降当汉奸么?这样吧,要不我也学建奴一回?想必没了家眷的牵绊,平南王殿下就能回心转意,重投我大明的怀抱了吧?”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饶是尚可喜经历了六十年的大风大浪,多久没被人当面如此羞辱过了?还是当着两军数万人?

    尚可喜须发皆张,脸色一阵又青又白变换,“噗……”

    胸中一直打着转的那口老血脱口喷出,要不是亲兵马上上去扶住,差点就软倒在地。

    所以说做人不能忘本,本来汉奸干得好好的,被人骂着骂着也就习惯了,这太平王爷才当了几年,脸皮厚度就直线下降了不是?真以为自己就成了正儿八经的鞑清王爷了?

    沐忠亮才不管老贼那许多内心戏,见他一软倒,灵机一动,当即大喊,“尚贼被气死啦!”

    原本唱着歌的鼓乐官们也应声跟着喊。不知哪个听书爱好者还想出一句词来,“古有武乡侯骂死王朗,今有黔国公骂死尚狗!”

    有组织比没组织的强,就连骂阵也是如此。这帮玩儿音乐的平时经常一道训练,默契十足。很快一段抑扬顿挫的小唱就传遍了了整个战场。

    清军听了又惊又疑,近处的还能看见尚可喜被一帮亲兵围住,还没倒下,就是脸色不好,嘴角挂着血迹。

    可远处看不着的一打听,就越传越玄乎,有说昏迷的,有说吐血的,到最后不知道哪个傻缺不知是听岔了还是怎么的,“什么?王爷死了?”

    “王爷死了?”周围的人一听,连锁反应立马扩散开,清军的士气在此遭到一万点打击。

    沐忠亮见机,从鞘中抽出军刀,高高扬起。

    刚刚还在嬉笑怒骂的鼓乐官们立时神色一正,一板一眼地开始奏乐。

    急促的鼓点响起,营中的兵士早就悄悄从堑壕潜行了出来,而在清军眼中,此刻沐忠亮身前的壕沟突然凭空钻出大群的士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