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社城下,辽远广阔的旷野上,只见得无数着黄巾的兵卒,呼喊着口号,潮水一般的涌向长社城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在充满气势的口号声中,黄巾蛾贼声音激烈,不过他们攻城的阵势却是极为松散,他们本就不是职业兵卒,多数都是生活贫困的穷苦人,自愿造反,少数人却是家园被毁,然后被那些造反的黄巾蛾贼逼迫,强行拉入军中的。否则,如果他们不跟着黄巾贼一起造反的话,等待他们的下场,也只有死而已。
自然,此番进攻长社城,波才也不能指望他们能够和职业精兵一样,有什么标准的攻城阵型,只要他们能手持兵器,扛着临时打造的简易云梯登城就行。至于这其中有什么伤亡,却不是波才会去考虑的,因为这些攻城的黄巾贼,其实本来就是他用来消耗的炮灰而已。
如果在长社城上空,就会看到,此刻攻城的数万黄巾贼寇,多数其实都未披甲,只有少数人会披着各种凌乱的披甲或者零散的汉军铁甲。
那些未披甲的黄巾贼寇,衣着都是花花绿绿的,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手持农具呼喝者,别说与长社城内,武装到牙齿的汉军相比,就算与黄巾军后方,波才身旁的数万铁甲甲披身的同伴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毫无疑问,他们将是炮灰,用于消耗汉军弩箭,同时为跟进的手持弓弩的同伴创造良机,不断消耗城头汉军的有生力量,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波才也希望那些被当做炮灰的黄巾兵卒,可以登上城头,和汉军死磕。
只是,即使汉军刚刚打败,但是在战力上,也不是他麾下的黄巾兵卒可以抵抗的。更何况,汉军守城时,他们手中的弩具威力巨大,波才缴获汉军的武库后,和汉军对战时也见识到了那些弩具的威力,自然也不信这些衣甲不全的炮灰兵卒能真的攻上长社城头了。
也因此,波才这几次的攻城,也都没有命令他麾下最精锐的,完全是缴获了汉军武库而全副武装的黄巾信徒攻城,而是一次又一次的用炮灰去消耗汉军。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一方面将保存自己的精锐,另一方面就是寄希望于在这些炮灰吸引汉军箭矢的时候,己方所缴获的汉军弩具,可以趁此机会去消耗城头的汉军。
反正,对于波才而言,他才不会那么傻,用自己的精锐去火拼汉军,即使对方有一个汉军的名将,但也不值得他去死磕。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波才都不会轻易用自己的精锐去送命,因为他们这些作乱的太平道信徒,和汉军不同,汉军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各地征召兵卒,而他们,却其实是根本没有援军,自作乱以后,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依靠自己去生存,他们也只有灭了大汉才会有出路。
前面被派遣去送死的黄巾蛾贼们,虽然明知自己如此做是必死,但是他们并不畏惧,反而他们冲锋的士气却是十分很高,同时,他们人人脸色,望着长社城头,也都是一脸决然之色。
这些人都是无地流民或者贫民,眼看就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太平道给了他们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自然要珍惜和反抗。
“蛾贼攻城,黄巾蛾贼攻城……”长社城头,有汉军士卒眼见叛军将近,立即扯着嗓子喊道,引得城头一阵骚动,诸人惶恐不安。
“住口!再有大喊喧哗者,吾必斩斩!”朱儁毫不犹豫的喝斥者,之后望着城外叛军,振奋鼓舞道:“黄巾蛾贼,蝼蚁之辈也!皇甫中郎援军将至,诸君,封侯拜相,就在今日,努力共功名!”
说完,朱儁又面相向城外大喝道:“擂鼓!死战!”
“死战!死战!”
“汉军威武!”
“死战!死战!”
“汉军威武!”
“死战!死战!”
“汉军威武!”
……
惊雷一般的战鼓声,夹杂着叫喊声,霎时间直冲云霄,顿时天地为之变色。
前排冲锋的黄巾兵卒高高举着盾牌,弓弩兵夹杂其间为其掩护,后面是抬着云梯的攻坚队,几排盾牌手在两侧掩护,而后又是一队弓弩兵,负责登城的一些着甲的战士,手持各式兵器落在最后,他们一路一路小跑,直冲城下。
汉军在各部校尉司马的命令下,待黄巾兵到达合适距离后,随着校尉司马的环首刀狠狠下压,漫天的箭矢顺着城墙倾泻而下,仿若乌云压顶,顿时便不断有黄巾蛾贼中箭倒地,惨嚎贯耳。
只是,对于这帮求生的黄巾蛾贼而言,死亡已经不再是恐怖的事情,无法生存还不如死亡。所以,长社城下,更多的是不管战友,猫着腰继续前进的人,他们高喊着从反叛以来的口号,幻想着自己死后,无论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还是亲属在人世,都能“致太平”的梦想,疯狂前进,勇猛如斯,根本不知死亡为何物,似乎在大贤良师的带领下,战死也将是一件非常吉利的事情。
守城者一般比攻城一方更有优势,他们站得高,射得远,黄巾蛾贼挨了数轮箭雨,才入射程,随后便听各部渠帅吼道:“射……反击……压制住汉军弓弩。”
黄巾贼寇的弓箭手有不少贫苦猎户,准头尚可,而且他们后方还有更多持弩的兵卒,这些弩兵稍加训练,便可有缴获来汉军武库的弩具,彻底用数量压制城头兵卒稀少的汉军。
仅仅就过了片刻功夫,城头上的汉军兵卒,即使带着兜鍪,也有可能被不知名的流失,贯脑而亡,一连便有数十人因此死伤,不少弓弩兵因此而被压制住攻势。
抗抬云梯的黄巾蛾贼趁机火速推进到城下,随后,那些用于攻坚的黄巾甲士,两人一组举盾扶梯,先登队持盾一跃而上,敏捷如猿。然而上到半途忽有大石落下,砸得不少黄巾着甲兵卒头碎骨折,跌落地面,有那心思决绝之辈,竟是直接从梯子上跳下,宁可摔断腿也不愿受石砸之苦。
登城一开始,黄巾蛾贼即使偶然有几人,侥幸攀上城墙,也会立刻被严阵以待、身经百战的众多汉军兵卒扑杀。
只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开始,在攻城的黄巾蛾贼,不惜性命的攻势下,终于,有越来越多的着甲黄巾贼寇登上了城,然后与城头上的汉军兵卒厮杀。
双方在城垛上来回拉锯数个回合,激战越发激烈,数十个黄巾蛾贼虽是各自为战,却根本不惧死亡,牢牢钉在城垛之上,寸步不退,直至战死为止。甚至有不少黄巾贼寇,望着自己心中如同血仇的汉军,赤红着双眼,叫喊着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嗷嗷嚎叫着扑向十倍于己的汉军,激起一片片血色浪花。
他们没有人能够在这一战活下来,只能以命博命,全部战死,不过这样却为后来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因为有更多的黄巾蛾贼,已经冒死登城了。
汉军眼看敌人越来越多,有的城头,已经过了百人,立刻发起冲锋,试图将他们全部歼灭,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黄巾蛾贼自然不甘示弱,已经花了这么多代价杀到这里,又怎么能在长社城中如此退缩呢?
双方胶着厮杀,脚下一片血红,全是双方的鲜血染成,一时间,长社城头宛如血海。
见此,朱儁当即立断,对自从黄巾贼寇登城后,便收在城楼后的弓弩兵大喝道:“弓弩兵,不计代价,齐齐发矢。”
当即,原本被压制退到城楼后的汉军弓弩兵,齐齐冲出,他们不管前方是敌是友,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箭矢齐齐射出,顿时,城楼前倒下一片。
相对于汉军的全副武装,那些只是缴获了一些汉军部分铁甲穿在身上,并没有全副武装的黄巾蛾贼,登时多数毙命,少数受伤者也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随即便被随后涌来的汉军兵卒补刀受死。
当然,被汉军弓弩兵射中的,也有误杀误伤的汉军,毕竟朱儁为了打退黄巾蛾贼的进攻,可是下达了无差别攻击的命令,不过幸好,汉军全部武装的人数众多,多数人只是得了轻伤而已,只有少数几个倒霉鬼,死在了自己人的弓弩之下。
城楼上登城的黄巾蛾贼被清空,守城的汉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后来涌到城墙一侧的汉军,在弓弩兵的掩护下,对着继续登城的黄巾蛾贼进行毁灭性打击,同时又把此时架在城楼上的云梯推下,辅之以火油摧毁。
之后,随着一声又一声“嘭”的声音,长社城墙四周,无数的云梯都被汉军兵卒推下后,在一片火油的燃烧下而摧毁。
云梯已被摧毁,自然对于那些攻城的黄巾蛾贼而言,将再也不能取攻城了,一时间,这场长社城的攻防战,就此暂时停止。只是,很明显,刚才的战斗也只是序曲,就像黄巾蛾贼前面的几次进攻一样,他们只是在用这些战斗,来不断的消耗汉军而已。
“困兽犹斗,且令朱公伟老匹夫再得逞一时,汉军箭矢尽时,便为长社城破之日!”波才望着远方的长社城头冷冷说道,这一番攻城的情况,他早有预料,因此倒是没有因为那些炮灰登上城头没有破城而失望。
实在是因为汉军的弓弩手太多了,如果不能把他们消耗完的话,那么即使他麾下最精锐的着甲战士登上城楼,也肯定会被汉军的弓弩击退,这也是他在进攻长社城时,始终不用自己的亲信缘故。
否则,对于急需要攻破长社,从而洗掠颍川,然后往西北入南阳郡,和南阳郡黄巾会合的波才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的话,他肯定会毫无犹豫的进攻长社城。毕竟,相对于有着天下十三州的大汉来说,他们太平道从反叛后,就将成为无根之萍,只有通过不断攻略,才能生存。不然,面对各州源源不断输血,运兵运粮的汉军,他们太平道必将最终灭亡。
因此,波才现在如果消灭这部汉军,他完全就可以不顾其他汉军,和南阳郡黄巾一起,兵进司隶。
一旦他们入了司隶境内,到时候以他们两部数十万黄巾兵的数量,入得司隶,完全有可能继续实行马元义渠帅当初所定下的策略,攻陷汉都雒阳,震慑天下,与山东各地黄巾呼应,建立太平道的天下。
只是,这一切,都因为长社城头汉军的弓弩而暂停,深知现在只有手中握有精兵才能造反成功的波才,是绝对不会令他手下那四万余披甲精壮白白损失的。
别看波才手下的披甲兵卒多,可是都是一群训练不多的精壮,多数不知军阵为何物,真要和汉军野战,只能靠着勇气和数量去应对。因此,为了以后,就是慢一些破长社城,波才都不会轻易动用麾下的披甲精壮,他更愿意用那些随地就可以裹挟的流民炮灰,去消耗汉军的弓弩和性命,哪怕黄巾一方死亡的人数是汉军的数倍,那对波才而言,也是胜利。
不过,明显有人不会令波才如愿,只听到一阵“踢踏”的马蹄声传来,随后便见一名黄巾斥候向波才行礼道:“回禀渠帅,汉军一部兵马已至长社以北五十里,半日之后必至长社,其所打旗号为‘皇甫’。”
“皇甫义真!”波才脱口惊呼,脸色不善,虽然早有信报传来,但是他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果然不愧是军旅世家出身。
思索一番,波才令麾下亲信率三万兵马,并一众妇孺围住长社,这其中有五千他的精锐披甲兵,令他们务必在他争取时间的情况下破城。而他自己,则带剩下的精锐并一众炮灰,合计约六万余人,前去阻击皇甫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