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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节 大周的外戚势力

    皇太子的知识储备是很丰富的,不然也不能想出这种用铁路债券担保,又发行纸币的套路,这明显就是金融家约翰劳当年在法国玩的那一套。

    路易十四死后,好大喜功的他给法国留下了数以亿计的债务,继任者降低金币含金量,重铸货币盘剥百姓,却始终无法减少债务。此时英国苏格兰来的银行家约翰劳对法国人表示,只要允许他发行纸币,他就能帮法国政府还清债务。病急乱投医的法国政府答应了,授权他成立银行。

    约翰劳先是成立一家密西西比公司,对外宣称这家公司在美洲的领地上,拥有数不尽的黄金白银;接着成立劳氏银行发行纸币。然后密西西比公司对外发行股票,但规定该公司的股票只能用法国政府的债券来购买,于是法国政府的债务迅速被消化。可实际上债务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

    法国人为什么相信一个位于美洲的公司股票呢?因为约翰劳承诺每份500利弗尔的股票,每年会派发高达200利弗尔的红利,倘若股民想要出手股票,只要持有期超过半年,公司便可按照票面价值予以赎回,而当时500面值利弗尔的股票,是按照160利弗尔销售的。对投资者来说,只要投资160利弗尔,购买一份面值500利弗尔的股票,半年后被赎回,就能稳赚340利弗尔。如果持股一年以上,每年还有200利弗尔的红利。

    由于约翰劳的公司和银行有政府的担保,结果法国人坚信这不是骗局,在巨大的高利刺激下,法国人的智商急剧下降,相信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结果全民炒股,纷纷拿出真金白银来购买政府的债券,让政府不但还清了旧债,还得应人民要求大量印发新债,这种老百姓求着借钱给政府的事情,法国政府还从未遇到过。大手大脚惯了的法国政府,自然应允,玩命发行债券,政府有钱了,把约翰劳当成了救世主一样捧着。

    而约翰劳的银行则大量印刷纸币,因为购买债券必须用纸币。这样一个债券换股票,纸币换债券,黄金换纸币的套路,就把法国人的金银全都套走了。半年时间,约翰劳就印刷了10亿利弗尔的纸币,卷走了10亿利弗尔的黄金。

    但很显然约翰劳不可能按照两倍的股息支付给投资者,结果到了回购的时候,大家发现约翰劳拿不出钱来回购,结果债券爆跌九成半,纸币变成了废纸,法国政府把所有过错推到约翰劳身上,没收了他的所有财产,把他从法国驱逐出去,至于法国投资者的损失,法国政府并不打算认账,路易十四时代的那些烂账,就在全民狂欢的炒股热潮中蒸发掉了,这就是为什么法国政府的信用总是稀烂的原因。

    约翰劳失败了,皇太子也失败了,都是弄出一套普通人看不太明白的把戏,先成立一家公司,以这家公司的未来盈利作担保,然后发行纸币,只可惜一旦投资者不看好公司的盈利,纸币也就随之失去了信用。

    眼见一切都玩不下去了,铁路公司债券担保的纸币已经下降到面值的十分之一,而且百姓怨声载道,认为这是大明的宝钞,是官府搜刮百姓的把戏,这让皇太子压力很大,他是来历练的,弄得民怨沸腾,更没脸见他爹了。

    于是只能满足公行的要求,将美洲地区的纸币发行权独家授予货殖公行,公行承诺将会回收全部旧铁路纸币。同时帮忙发行一笔1000万金两债券,公行会固定收三个点的佣金,至于公行能从中国市场上拿到多低的利率,那就看投资对铁路公司的前景预期了。不过公行评估认为,至少得以7厘的利率才能拍卖出去。

    公行跟大周官府的债券发行都是这样,跟官府收一笔固定的佣金,然后公行先用纸币垫付,接着公行在债券市场上拍卖、分销相关面值的债券。由于大周朝廷信用良好,很少有超过3厘以上的利息,这让皇太子感到愤怒,觉得公行是在羞辱他。

    果然公行在广州拍卖的债券,直到提高到平均8厘的时候,才被各种包括钱庄等金融机构在内的投资者拍卖下来,拍卖的方式是在债券市场上按照荷兰式拍卖,降价拍卖,以一万两为一笔,进行竞拍。参与拍卖的,都是达投资人。这些大投资人拿到债券之后,大多数都是分销出去,这就是二级市场了。

    但这些皇太子顾不上了,得到公行的资金之后,铁路继续顺利修建。以前用铁路债券做抵押发行的纸币,也被公行按照票面价格逐步回收,换成公行纸币。当然铁路银行的债券,也都交给了公行,作为公行赎回这些纸币的报仇。

    在皇太子看来,性质其实没变,不过之前作为铁路公司大债主的铁路银行,变成了货殖公行而已,结果铁路公司做债主的时候,股票、债券河纸币都靠不住,公行做债主的时候,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让他气氛不已。但这就是商业的核心:信用!

    公行其实也不乐意做铁路的大债主,他们承接来的那些债券,在合适的世纪依然会拿回国内拍卖。

    一来一去,公行其实自己没有付出任何成本,甚至还赚取了丰厚的佣金,结果就收取了美洲地区的纸币发行权。还是那个原因:信用!

    事实上公行之所以愿意介入,除了要收取纸币发行权之外,也是因为得到了国内总行的交代,而总行则是授命于皇帝。

    周琅得知皇太子在美洲玩的金融套路之后,马上就明白这把戏肯定会破产,倒不是铁路公司靠不住,而是商业投资者很难等待一条十年后才能修通的铁路来获得回报。这意味着这套发新债,还旧债的把戏,必须滚动十年。

    不管是一穷二白的铁路公司,还是美洲的官府,都没有让投资者十年看不到回报的信用,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以几十年不分红,那是建立在荷兰成熟的商业文化,以及公司每年都在盈利的基础上,如果当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持续投资十年才能见到回报,恐怕投资者也不会有那个耐心。

    所以周琅才跟公行总掌柜伍秉鉴打了招呼,让他在不伤害皇太子脸面的情况下,解决铁路公司的问题。周琅是看好这条铁路的,在美国修铁路如果都还不能盈利,恐怕在世界上其他地方都很难盈利了。因为美洲官府授予了铁路公司太多的利益,铁路两侧60公里的土地资产,一旦铁路修通,将价值连城,更何况还有采矿权呢,落基山脉虽然难行,可是矿多,难保铁路两侧不会出现大型矿产。

    于是才有了公行美洲分号的掌柜出面化解皇太子危机,而公行总号和周琅都没有表态,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周琅如此照顾皇太子的脸面,当然是怕给年轻的儿子心理造成障碍,年轻人伤了脸面,容易走极端,如果是小门小户的,那也就罢了,可他是皇太子,命中注定的皇帝接班人,手里的资源太过庞大,他走了极端,会给社会、国家带来难以预计的后果。

    周琅如此小心翼翼维护儿子,也不是溺爱孩子,虽然这是他的嫡长子,是他跟陈三妹在大周二年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但周琅对儿子的教育是十分严格的,之所以格外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并不是出自感情上,而是出自现实考虑。

    因为这个儿子背后的外戚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强大到,他一出生,周琅想都不想,直接给他起名周继统,摆明就是要让他继承皇位,三岁就直接册立他为太子了。

    皇太子身后的外戚势力有多强?周琅自己都摸不清。这些外戚势力,也是出于他意料之外出现的。这些外戚,并不是陈三妹的家族势力有多强,陈三妹的哥哥都让周琅赶到美洲来当海外天子了,国内那些亲戚自然更不成气候。

    但至亲的外戚没有,却有一大群义亲的外戚。这是陈三妹给儿子挣下的最大一份家业,是陈三妹这些年来先后收养过的三十多万孤儿。

    当年周琅不忍心看着战乱让孤苦流离失所,在台湾就开始建立军士慈善堂,谁能想到,这些从军人慈善堂出来的少年们,会成为大周官府的中流砥柱!

    由于当兵吃粮在中国一直都不是一份正经的职业,好男不当兵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早些年很难找到知识水平相对较高的读书人当兵。军人慈善堂一直在办学校,在台湾的第一批孤儿不少都是陈周全打击的地主家的子弟,许多本就开过蒙,至少识字。这些七八岁甚至最高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学校读几年书之后,很快就被安排进了官府和軍队的技术岗位。

    由于周琅前期,直到抢了圆明园之前,都很难得到地方读书精英的认可,因此前期几乎就是靠这些孤儿学生顶着,结果就是这些人渐渐成长成骨干,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外戚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