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到达许昌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本以为荀彧会第一时间前往许昌县牢房看望曹嫣然,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荀彧到许昌城之后竟然去见了一个莫名奇妙的人。
这个人就是曹嫣然手下的将军——甘途!
许昌城依旧热闹,不管曹府之中如何勾心斗角,百姓都在不明觉厉,这个时代,谁能赋予他们安逸祥和的生活,谁就是好主子。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走过了几条主街道,荀彧最后来到了一间破旧的瓦房面前。
这个地点是那女子告诉荀彧的,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曹嫣然,就只有他们几个与曹嫣然关系密切的下人。
门外没人,荀彧便简单的推门而入,整个房间大概有六七尺见方,幽暗昏黄,温度极低,斜斜的小窗投进了一股惨淡的阳光,光线中漂浮着无数的灰尘颗粒,令人看了之后,倍感此地的塞闷与肮脏。
进去之后小心翼翼的掩门,便感受到一股寒气逼迫而来,一把长剑架在了荀彧的脖子上,荀彧略微迟疑片刻,笑道:“这就是阁下的待客之道?”
大概是听荀彧的口气之中没有过多的威胁,又或者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整日和小姐形影不离的荀大人,甘途竟然直直跪在地面,目光炯炯的盯着来访者说道:“甘途参见荀大人!”
荀彧看着直直跪在地上,满身剑伤的陌生人,心中况味杂陈,看的出来,他为曹嫣然出生入死,显然才从虎口脱险不久。
其实在知道曹嫣然有谋反之心之后,荀彧便付出了很多努力来观察曹嫣然身边的各位将军和下人,这个甘途就是其中之一,但结果是,死的死,伤的伤,就连曹嫣然,也无法避免牢狱之灾。
想不到,如今这一切都是主公曹操一手炮制,静夜思之,未免有些毛骨悚然,心下惊悚,曹操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曹操的手段,究竟有多狠!
“你起来吧,不必多礼!”荀彧的口气之中没有过多的客气,只是眼中渐渐充盈少许泪水,内心五味杂陈。
甘途缓缓站起,拖着沉重的身子坐在一旁的干草上,冷笑道:“荀大人这次来,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荀彧也很干脆的坐在他对面,冷声问道:“你希望是那一种?”
“成王败寇,我甘途跟着小姐出生入死,死而无憾,大人要是想杀直接出手就是,我是不会还手的,拿着我的头,还可以到曹操那里领取赏银!”
“既然你知道你一定要死,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一个人生命有限,他迟早都会死,但就要看死在什么地方,怎么死,今日我不杀你,因为死在这,对你和嫣然都没有好处!”荀彧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
对于荀彧说出来的话,甘途的神情有些复杂,更带着些许的狐疑,或者来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荀彧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是用你一命,换来嫣然一命,你换还是不换?”荀彧的脸在背光一面,有些看不清楚。
“我甘途今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当年小姐不分贵贱的救我,今日见她下狱我却无能无力,是甘途心中梦魇,荀大人若有办法救小姐,便请直说,到时候就算让甘途去死也无所谓!”
“其实你们早知道结果会如此,却依然还要死心塌地的去做这件事,为的是什么,仅仅是那已经消失多年,看不见摸不着的仇恨,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荀彧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眼中带着一丝愤恨。
“甘途是个粗人,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剩下的事,不归甘途担心,其实我早就知道,曹操在等着我们露出狐狸尾巴,但这次春猎,绝对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袁绍已经攻下幽州,马上就要来攻打兖州了!”
荀彧终于知道曹嫣然为什么那么着急动手,袁绍的兵马,几倍于曹操,如果两者真的大战,曹操的胜算几乎没有,若那时再入袁绍麾下,便根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会被当做一枚弃子抛弃的。
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已查明,三日后,嫣然会在城西问斩,你在凌晨时刻潜行到曹府附近,单刀闯入曹府,到时你一定会被校事们拿下,然后你就顺水推舟,揽下一切罪责,说自己是始作俑者,或许能留住嫣然的性命!”荀彧闭了闭眼说道。
甘途默然点了点头,自己贱命一条,何况现在又身受重伤,本来也没几日的活头了,用自己的命换来嫣然小姐的命,值得!
荀彧心乱如麻,靠在冰冷的墙面上闭目凝思,一言不发!
“我走后,望大人劝诫小姐不要悲伤,就说甘途死得其所,来生来世,甘途还做她的下人,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当牛做马”甘途越说情绪越激动,竟然掉下了眼泪。
“有些话,我不好多说,你们的忠孝,荀彧看不懂,但我相信嫣然会懂得的,我要走了,你生前有没有什么请求,若荀彧有余力,或许可以帮你完成!”
荀彧动了恻隐之心,说出这样一句话,但是当他说出口之后便知道是不对的,若是此地被曹操的士兵发觉,那他也失去了和曹操抗争的最后一个砝码。
甘途看他有难言之隐,笑道:“荀大人,不必了,你能出计谋救小姐,甘途已经是万死难报,大人离开吧!”
荀彧长叹一口气道:“保重!”
走到门口,荀彧好像意识到什么回头轻声道:“今日起到嫣然被处斩之日,你切记不可抛投露面,还有到曹操面前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甘途瞬间五体投地,用沧桑的口音说道:“大人放心,甘途一定不辱使命!”
荀彧冷声道:“那就好!”
出得了房门,荀彧径直奔向曹府,既然曹操下套,怎么也得给曹操点面子钻进去。
百姓蒙冤,可诉于臣子,臣子蒙冤,可诉于主公,但如曹嫣然这样的人蒙冤,可诉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