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的春季,带着丝丝寒气,荀彧骑行的路上,倍感寒气侵蚀人心。
他在芒砀山前往许昌城的道路之上疾驰,一路艰难险阻,风吹浪打,岿然不惧。
与此相对应的曹府,却显得有些安逸。
“阿瞒,这是我特地命大夫所煎熬的药茶,清淡可口,却有驱除头痛的功效,你先喝口茶吧!”
卞夫人声音低低的说道,却将细瓷碗递至曹操的嘴边。
曹操连眼睛也不睁,就着她的手淡淡的喝了几口。
甘爽沁香,毫无药味,曹操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恍然之间,曹操似乎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问题想要采取一下卞夫人的意见。
“近些年,孤一直冷落你,虽然你贵为夫人,但是孤知道你过得并不快乐”
听了这样的话,卞夫人并没有借机倾诉委屈,也没有谦辞逊谢的说些漂亮的话,只是淡淡的会心一笑,仿佛一切根本不萦绕于心一般。仍是认真的揉捏着曹操额头的痛酸之处。
“孤也知道,有些人在背后风言风语”曹操突然停下想要说的,话锋一转道:“说实话孤还是应该向你道歉的,家里的事,要多由夫人费心了。”
卞夫人瞟了他一眼,只见那双爱意满满的眼睛之中只有满足,全然没有抱怨的样子,嘴角淡淡的抹过一丝的微笑。
“家里的事,”卞夫人淡然的道:“阿瞒不必费心,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只是最近朝堂之上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阿瞒知道,我不是那种爱张扬的人,又不想干政,我也只是当它是一阵清风佛耳而过,只是阿瞒切不可过度操劳,累坏了身体。”
曹操不由得一笑,“夫人放心,孤自有分寸。”
他眉间一跳,不由得又想起近日许昌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心中略闷。
对于曹操而言,他从不在乎身边的儿女是什么情况,只要那些人心思单纯,都能在他身边活下去。
“夫人以为,荀彧此人如何?”曹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卞夫人这样的问题,须知卞夫人平时很少出曹府。
“臣妾觉得荀先生气度华贵,容姿不凡,除了整日喜欢舞文弄墨,对阿瞒还是充分的尊重的!”
“孤是想问他这个人的气度和能力”
“阿瞒见谅,除了样貌礼数,其余的臣妾知之甚少,只是常听子桓和子脩说,先生冠绝许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哼!”曹操冷笑一声,“确实是个人才啊,但也是让孤最为担心的那一个。”
“这只是你心神不宁罢了,”卞夫人随口淡淡的道:“许昌这么多文武官员,若是人人都像阿瞒嘴里说的那样,恐怕你每天晚上都睡不了安稳觉。”
卞夫人无心的一句话,却勾起曹操的内心一跳。
暗地里,曹操知道曹嫣然喜欢荀彧,并为给荀彧解毒不惜失身,若是杀了曹嫣然对荀彧而言,意味着什么
“阿瞒,水已经不烫了,请起身吧!”
卞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曹操的沉思一般,一面扶他起来,一面命令侍女拿来擦脚的毛巾。
卞夫人力度适中的为他捏着脚,待洗漱完毕之后,为曹操换上柔软的中衣,将曹操扶到卧榻之上安睡。
曹操坐起半身,心中烦躁,还是睡不着,紧紧的握住卞夫人的手道:“嫣然谋逆之事,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卞夫人淡淡的看了曹操一眼,淡淡的一笑:“最危险的时候都平安的过来了,会有什么事啊,阿瞒还是不要多想了。”
“也许是孤多心了,孤最近心里一直挑个不停,总是感觉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嫣然在我曹家十几年了,我始终不相信他会谋逆!”
“阿瞒,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随着这恳切的话语,曹操的心中有些许的荡漾。
“夫人请讲!”曹操看着卞夫人嘴角漾起的两个浅浅的酒窝,淡淡的道。
“嫣然在曹家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要杀你,这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他承受住这样多的痛苦,我想,你们父女应该把事情说明白,这样就算嫣然死了也会瞑目的!”
“哦!?”曹操有些吃惊的道:“夫人说的这些恰恰是孤没考虑到的!”
“臣妾以为,嫣然虽然犯了错误,但也可以留着不杀,若是因为一个即将死亡的人伤了荀彧的心,得不偿失!”
“你是说”曹操眼前一亮,忍住面上的喜色,静静的听着卞夫人的分析。
“既然两个人真心喜欢,阿瞒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至于以什么样的理由饶恕嫣然,还需要你自己去想。”
一面是自己的义女,一面是自己的丈夫,而卞夫人的立场,完全是站在了自己丈夫的角度上。
“夫人能这样想,孤很高兴,以前真还老是怕你会因为嫣然的事而担心!”曹操用手抚了抚卞夫人飘逸的头发,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今夜的谈话,让曹操对这个与自己同床的枕边之人刮目相看。
卞夫人对着曹操会心的笑了笑,依然以原来的语速,不疾不徐的道:“天色不早,阿瞒早些睡吧!”
卞夫人目光微动,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
而后,卞夫人则小鸟依人一样躲入了曹操坚实的臂弯之中,曹操将头抵在卞夫人的长发上静静的沉思,也许这是最好的决定了,不由得紧紧握住卞夫人的手道:“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卞夫人安详的侧过脸,灯光掩去了岁月很多的痕迹,将卞夫人的肤色显得格外的温柔滑润。在露出一个异常温婉的笑容之后,她轻轻的答了一声:“是,阿瞒”
曹操依旧睁着眼,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入睡,拖死荀彧因为这件事推掉了校事府的职位,那么能接替荀彧的人是谁?
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也许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荀彧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最无法理解的是曹嫣然,她为什么要谋反。
望着天花板,曹操头更加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