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军很近,清军又很远。
张煌言派遣的使节在升龙城交涉的很顺利,除了白文选部数千人的兵械全数留给安南,只带马匹入境外,平南军另外许诺以火枪一千支,火炮20门换取供应粮米2万担,并白文选部沿途粮草供应。
安南国王黎利承诺派兵护送,并派船直接将白文选部数千人,运送至红河入海口交割,平南军派出信使同行,张煌言和李勋带着南洋水师半数炮舰和运输船队,在入海口外驻扎,等待。
不是不敢反对,平南军的炮舰只是一艘齐射,安南军的气势就崩了,何况是已经在两广站稳脚跟的平南军陆师?
惹不起,惹不起,快快送走便是。
平南军信使随着安南军派出的船队,逆流北上。
白文选、李嗣兴部经过一个半月的跋涉,终于到达了临安府与安南边境,原先的沐氏勋庄附近,再次安营扎寨,暂作喘息。
沿路不是没有遇到清军,两部数次壁虎断尾,才甩开了追兵,在秦三省的建议下,休整过后,进入越南暂避,等待进一步的交涉,以及广州的回应。
至于清军,在情况未明之时,未必敢追进安南。毕竟,他们的主要准备方向,是缅甸的永历皇帝行在。
秦三省能想明白的,白文选、李嗣兴自然也能想明白,两人闷闷不乐。倒是张国用、赵得胜为首的普通将士们,有些欢喜,回到了熟悉的云南,不用在艰苦异常、疾病丛生的缅甸苦挨,何况还有了明确的去向:两广,以后再也不是孤军奋战了。
“三省,怎么样,明日可以顺利入境吗?安南若是来战,我等便该好好准备了。”
看到秦三省从安南方向归来,白文选急忙问道。
不由得他不着急,背后的追兵只有三日路程,做先锋的还是原先的老熟人马惟兴,面对熟人,心态复杂,一时间不太想和故友纠缠,只想早走了之。
“殿下莫急,安南已报上去了,相信再有几日,就会有消息的。我相信我家殿下,定会妥善安排的。”
“殿下要是着急,何不想法子,将马惟兴重新拉过来?这样兄弟团聚,岂不美哉?”
李嗣兴起了好奇心:“周王殿下,可以接受?”
秦三省干脆利落:“为何不接受?我军如今的江西提督,曹振业曹统制,当初还是清军将领呢,不一样受到重用?马惟兴当初力尽而降,情有可原。殿下、世子在此,无非就是派个使节而已,又不费事。”
白文选点点头,他倒是不愿意兵戈相见,若是重新拉拢马惟兴回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平南军,都是好事。
说干就干,白文选当即写了封亲笔信,叫来一个认识马惟兴的亲兵,叮嘱了几句,送他出了营地。
马惟兴有些为难,他本来是和祁三升一起,跟随吴三桂的亲信总兵马宁向木邦开进的,结果半路遇到这股明军,打了两场才知道是昔日密友白文选部。他们已经从缅甸归来,看方向是想去两广和平南军会合。
于是,马宁派遣副都统赵国柱带领马惟兴、祁三升等部一路追击,一直追进了临安府与安南边境。
根据哨探报告,白文选部已经在边境险要处扎营,不知所为何事。
马惟兴虽然是先锋,但是麾下一营的军官,都是吴三桂派来的关宁兵,跟在后面的祁三升也是如此。副都统赵国柱统领着一部分汉军旗和绿营,在后面督战。
白文选的信使,倒是遇见了熟人,顺利地趁夜进入了马惟兴的营地,将书信送于马惟兴。
马惟兴更加为难了,他也不想打昔日故人,但是旗兵在后,云南几乎是吴三桂的天下,他不能不打;另一方面,他也是投降了才知道,两广还有一股平南军,势力庞大,去年江西一战,杀死了尚可喜,击溃了清军江西主力,几乎全占江西。
午夜梦回,有时候,有些后悔,可是已经投降,就连兵力、粮饷都被压缩、看管到了极致,他又能怎么办呢?重新投降平南军?那位传说中的弘农郡王殿下会答应吗?
白文选的信中,倒是没有什么劝降的话,一大部分,是回忆昔日并肩作战的光辉岁月,一小部分是讲马宝在平南军的风声说起,最后,才隐约提到了平南军的强大,以及白文选、李嗣兴的投靠决定。
看似没有一个字在劝降,但是仔细深究,每个字,几乎都在说“回来吧,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平南军不会怪你的!”
信件只有轻飘飘几张纸,却恍若重如千斤。
“去,将咸宁侯叫来,说我有要事商议。”
大约半个时辰,咸宁侯祁三升才缓缓到来,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大家现在都是降将,有什么要事,非要半夜说的。
看到祁三升进来,马惟兴二话不说,将信件塞到他怀里。
祁三升看完,神色凝重,绕着白文选的信使转了两个圈子,方才开口:“巩昌王殿下为何停在了边境?他不知道背后有大军来追吗?自寻死路,还是有恃无恐?”
信使气的想站起来辩驳,刚要起身,想起临来时白文选对他说的话,又跪了下去,闷声说道:
“殿下如何想,我实在不知。只是平南军都司在,言称会有平南军大军来接应,特在此等候。若是追兵靠近,避让不开,也打一场再说。”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祁三升再问:“难道平南军没有告诉你们,文山已经被清军占据,去往广南府的路断了吗?就你们在临安府,也是危机重重,如何还能有恃无恐?”
信使有话就说:“两位大人,打的仗比我吃的米都多,戏弄我作甚?难不成,还猜不出来吗?”
祁三升笑了,对着马惟兴说道:“看来是安南了。马兄是想?”
伸出手来,指了指东面。
马惟兴点点头,伸手要过信件,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在手中缓缓燃尽,这才扔进了火盆里。
“你的意思呢?”
祁三升嘴角飘起了笑,低声说道:“你都把我拉进来了,我若是不从,岂不是走不出这个军帐了?难不成,我是那种告密的小人不成?”
马惟兴无声笑笑,对白文选的信使说道:“两日后,我等攻击巩昌王营地,打一场吧!不打一场,如何能够金蝉脱壳?”
祁三升怪异地看了马惟兴一眼,没有说话。
信使觉得有些怪,却也不是个傻子,张口要了两人的亲笔书信,这才离营而去。
“真打?还是假打?”
祁三升看着信使走远,这才回头问道。
马惟兴抿抿嘴唇,好一阵子才说话:“我等麾下,已经不是原先的老部下了,真打也好,假打也罢,只要你我二人带着亲信能够过去,还计较什么?”
“若是巩昌王挡不住我们这一击,若是平南军说了假话,那干嘛要投过去?找死吗?”
“难不成你真觉得,现在出营振臂一呼,就会群起响应?”
祁三升倚着门,幽幽说道: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