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归正脸上明显闪过羡慕的神色,百战精兵先不提,这近百匹战马着实令人羡慕。
“这兵马极好,屡经战阵仍士气高昂,不愧是将军大人!”
李柘哈哈大笑,拉着王归正的胳膊,进了战阵,贴近巡查了一圈,
“归正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归正心思一动,一般说这话的,明显是要有事儿麻烦,可如今简州城四处漏风,自保尚且不及,哪儿有余力接受,却也不能拒绝:
“将军请讲,卑职尽力而为。”
“归正兄如此应承,那我就直说了。柘字营奇袭重庆通远门,打破粮仓火药库,损伤惨重,如今新建,只余骨干,如兄所见,人数确实是少了些。”
“原本还分刀盾兵、弓箭手、鸟铳手等各部,为了方便远行,都混作骑兵。虽说兄弟们都是精锐,上马可驰骋,下马可攻坚,一路西来,打破几场清军骑队拦截,损失一人,如割我心。”
“向西一路荒凉,唯有简州城有归正兄在,有人气,有手背,我看的欢喜,想延请归正兄来柘字营,做一营游击将军,一同匡扶大明江山,不知可否?”
李柘说的恳切,王归正听的仔细,一时间却也没有回应。
李柘指指忙碌的将士,饱含深情,继续劝道:
“不是兄弟我无礼,确实是看归正兄大才,窝在这城里看着憋屈。归正兄有什么顾虑,可以直言!”
王归正踌躇半晌,方才开口:
“将军厚爱,卑职本不该不识抬举。可是,这简州城刚有了人气,我若弃之不顾,未免有失道义。”
“卑职是简州城守城千户,虽无直接上司管束,却不能一走了之,将军大人兵马精锐,十倍于我,着实厚爱了!”
“清兵就在保宁府,若追随了将军,将军可有法子打破困局?”
李柘一听,就知道没看错人,果然是个有仁心、有手段、有大局观的沧海遗珠,当即回复:
“归正兄,作为大明将领,保境安民确是应该,简州城有了人气,当然不能就此放弃,否则与杀人何异?”
“只是,如今这四川,如同归正兄所说,不破清军,哪里还能有安安稳稳的生活?”
“可要破清军,就该集中力量,伺机痛击清军薄弱之处,占据形胜之地,才有生机。若是困守城池,被一一击破,天下之大,又去何处?”
“柘字营浴火重生,新建精锐,目前虽然弱小,可是白纸才好作画,如何练兵、如何击贼,有文督师所授外围联络、见机行事之权,未必不能迅速壮大,力挽狂澜。”
“若是连这个胆子都没有,我也无颜开口招揽于你。”
“归正兄守孤城而不从贼,若是清军大举来攻,可有良策?”
王归正听了这一问,细想一下,脸色一变,此前蜀王大败,无人管束,守这简州城也是心灰意冷之下的无奈之举,成都有五大总兵在,自己挤不上去,简州虽说破败,离成都却近,来此也有背靠大树的意思,万一清军来攻,也可就近求援。
可是李柘这么一问,再想想成都城的情况,王归正一时间脸色有点难看:
“清军大举来攻,无非舍身报国、成仁取义而已。”
李柘反问:
“若是归正兄抵抗之后去了,这简州城真还能有人存在吗?清军的暴行,可不是一年两年了。李国英是汉军旗,领的是绿营,这些年厮杀下来,四川十室九空,也未见得待人良善。”
“这…………”
“成仁容易,取义却难。归正兄若是难,可问问手下弟兄。有愿意共谋大事、热血未凉的,柘字营第四营欢迎他们,若是有愿意留下的,找个信任的弟兄暂领职务。待我军打回来,同样论功行赏。”
“归正兄若是现在拿不定主意,我也有个折中的法子,随我一起成都报捷如何?这也是更好观察柘字营的好机会。待到了成都,再做决断。”
王归正咬咬牙,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高头大马,士气高昂的甲士,沉声回复:
“将军厚爱,卑职愿意跟随去成都!容我片刻,安排下弟兄们!”
李柘喜笑颜开,拉着王归正的手连连摇晃,欢喜的神色都要从脸上蹦出来:
“归正兄不急,离开成都之前,我说的话都算,只要在我营中一天,归正兄就还是我柘字营第四营游击将军。”
“若是觉得李某不堪,随时离开,游击将军保举,不变。”
王归正有些不太习惯这份摇手的亲昵,连连说道:
“将军厚爱,将军厚爱,容卑职先去安排,稍后前来会合,同往成都。”
李柘连连点头,送出营门外,望着王归正急匆匆前行的背影,心里美滋滋。
赵二虎从背后靠近,看着远去的身影,问了一句:
“将军何时有了这番招人的口舌功夫?原先不都是打一场吗?”
李柘回头怒视,“屁,圣人都说了,要有养气功夫,打一场,你是楚霸王,还是吕奉先?天下无敌?”
赵二虎挠挠头;
“我说错了?将军还听过圣人教诲?”
一看李柘往回走,连忙跟上:
“他这是真答应了,还是暂时?”
李柘都懒得回他,甩了一句:
“来则喜,不来也理解。归根到底,还是太弱了。”
…………………………
王归正回到简州衙门大屋,召集手下两个百户齐大力、赵晓松商议。
齐大力倒是耿直,怎么问就一句话:“大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赵晓松略显谨慎,问了个问题:“依大人之见,柘字营如何?”
王归正喝了口白水,沉吟片刻,“柘字营自是少见精锐,听闻之前是仁寿侯的亲卫营所部。衣甲、人员都是最好的。破重庆仁寿侯遭遇不幸,将军李柘有胆有识,出奇计诈降加奇袭,破城有功,才有此番西行,依我看,也有暂时休整、西进整兵的意思。”
“估摸着清军若不打破重庆,暂时顾不上川西,柘字营半年内,应该不会有攻坚队伍。此时正须人员,你我热血未凉,若是心动,不如尽早拿定主意,投身其中。”
“机会有,诚意也有,只是离了这简州,你我暂时只能四处奔波了。简州城作为一处落脚地,什么时候回来,就看形势发展如何了。”
赵晓松又问:“若你我都走了,简州城,还要留人吗?”
“柘字营来时你我也看到了,士气全无,破城只在瞬间。若是兄弟们愿意留下的,就留下吧,暂代千户,充守城职责,等我大军归来。”
赵晓松抱拳:
“如此看来,跟着柘字营吧,好歹都是精锐,不枉热血一捧、再斗一遭!”
“既如此,下去吧,挑选精锐,傍晚随我等入柘字营!”
齐大力、赵晓松双双站起,大声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伙头军正在做饭的当口,王归正带领齐大力、赵晓松,以及愿意跟随的精锐50人,进了柘字营。
李柘得到消息,带李勋、王三国、赵二虎、曹振业等在营门口相迎,全军列队后随即宣布:
“保举原简州守城千户王归正为游击将军,领柘字第四营步营,暂领原有将士,兵额待补。任命原百户齐大力、赵晓松为千户,同在第四营。”
王归正挺身而立,“谢将军提拔!末将定带好第四营!”
李柘继续宣布:
“柘字营得此良将锐士,定不负兄弟们!”
“我意已决:今夜继续休整,明日起行,露布报捷,招揽流亡,这大明,定有柘字营一番天地!”
“弟兄们,共勉!”
“万胜!”
“万胜!”
声震屋瓦,李柘心里畅快,大吼一声:
“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