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慈,见过世子殿下,见过郡主”
秦倾轻抬了抬手,“元君不必多礼”随后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给后头的燕宁递了只手,可等他回过头,燕宁已经跳下了马车,站在他身侧了,燕宁见他向后头伸出手去,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谢元慈微微挑了挑眉,只见秦倾极为自然地将她坠着金铃的发带挪到背后,“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谢华向着后头打了个手势,中门大开,所有人排成一排,迎着两人进去,燕宁向后看了一眼,只带了阎清风同谢明华谢明霞三人,而秦倾身侧依旧是相月和孟月两个,相较浩浩荡荡的车仗,排场倒是小了不少,但几人都是姿容极为出众的人,倒成了一道名贵的风景线。
一时之间,摄政王世子与镇北王郡主共同登门谢府的盛景,虽是极短的一场交谈,但在西京城中竟是盛传了几个月,短短的几句话被人做了多番解读,京都中人数月来茶余饭后,无一不在议论那天出现的谢元慈,燕宁,秦倾三人是怎样的天人之姿。
燕宁这是第一次颇有闲心的认真打量起这座府邸,她母亲曾生活过的府邸。
相较起来,谢府要精致得多,亭台楼阁,假山环伺,曲径通幽,颇有些江南园林的风致,而他们镇北王府尽是大开大合之态,除了她住的风来水榭拢着一池碧湖,那也纯粹是府邸够大罢了,论起精致奇巧确实比谢府差远了。
谢华走在前头,有些吃不准该不该把人直接带到前头花厅,毕竟老太爷谢直曾经说过,‘燕宁与狗不得入内’。
可现在人已经恭恭敬敬被少主请回来了,现在也不知道老太爷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倾世子递了拜帖来的时候,也没提及燕宁郡主会到谢府啊。
一但入了前厅,那肯定瞒不住了,按照以往,这一下子针尖对麦芒的,只怕谢老爷子知道得气晕了过去,这还真有些难办了。
“华叔,请世子和郡主先到个园小坐吧,我随后就到”
谢华极快地应了是,心头一松。
燕宁挑了挑眉,看向秦倾,“还都是托你的福,不然谢家少主的个园,我来了两次,都没能够进去看上一眼,到底是秦倾世子的面子大”
谢元慈见她话里有话,似乎有些酸意,有些被逗笑了,阿姊之前在的时候,也喜欢这样故作生气的逗弄他。
“秦倾世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我府上的贵客,合该以礼相待。不过,小阿宁,即使你是我的外甥女,可到底还是男女有别,《语出礼记内则》记载,‘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你在谢家连你娘亲以前住的澄园都没好好去过,我总不能上赶着请你去个园吧,况且,你凭着良心说说,是我不让你去个园,还是你自个儿没想过要去?你回谢府,哪次呆够了两个时辰了?”
说完看了秦倾一眼,微微行了一礼,说道“阿宁淘气,劳世子照拂了,请世子在个园稍候,元慈随后就到”说罢就起身先行前往花厅的方向。
“你...你...你...”
燕宁指着他的背影有些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他的那句小阿宁给惊到了。惊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好回他刚刚的话找回场子的回答,瞧着谢元慈也走得没影儿了,一甩袖子自个儿朝着个园的方向走了。
谢明霞和谢明华轻摇了摇头,对作为一个颜控的小郡主来说,谢家元君这位小舅舅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些,所以这小姐屡战屡败也是有缘由的。
不禁仰天长叹,我的小郡主啊,你可长点心吧。
一群人追着燕宁就往个园走。
秦倾破天荒的没有跟上燕宁,她只关注了那句小阿宁,而他听得仔细,谢元慈话里意思可多了去了。先说这语气里头尽是作为长辈的亲昵,而且,他说的是‘回谢府’而不是‘来谢府’!一字之差,学问却是极大。
且言谈之间大有,他是客人,燕宁是自己人的感觉,隐隐甚至还有些警示的意味,貌似是责怪他与燕宁有些太过亲近了。
而燕宁对谢家似乎也没有厌恶与恨意,仿佛只是个闹了别扭的孩子。
在她心底里,大概还是拿着这家子人当自己人的,所以前头在门口,也没怎么为难这位大管家。
秦倾背着手,缓步而行,静静欣赏着院中的景色,园中石榴花开得极好,火红的一片,和聪明人打交道,真的有些讨厌,怎么突然觉得谢元慈这张脸,看着也不大讨喜了。
“个园”,燕宁抬头看着拱门处的题字念道,走笔苍劲,却又有行云流水的洒脱,应该是她那位小舅舅的手笔。
“是因为院中遍植青竹所以叫个园吗?”
不知何时秦倾已经跟了上来,谢元点了点头,回答着秦倾的提问,“回禀世子,是的,因为我家公子不大耐热,所以在院中种满了青竹,夏日一到,极为凉爽,北地岁寒,少水,院中的每一棵竹子啊,长得都极为不易,都是公子从秦岭之上背回来的,算起来也长了有五六年了”
燕宁挑了挑眉,从秦岭之上背回来的,那可真是好一番折腾呢。
回头看向秦倾,想起他来相国寺小住个几天,还要另改了院子,辟了竹亭和荷塘,上下打量着有些疑惑,“莫不是你们这些世家公子的通病,怎的都如此讲究?”
秦倾看着她周身的装束,有些被气笑了,她这身红色凤尾裙就不是凡物了,“你风来水榭之中的红莲可是被尊为莲中首尊,你昨天的月华裙,今天穿的凤尾裙,都不下百金之数”
燕宁诧异地看着她“世子难道要同我一个女儿家计较衣裳首饰的开支花费?你一个男子,我是女子,自然在打扮上花费的多一些,这也不为过吧?一天天的就关注女孩子的衣服多少钱是个什么道理,难道摄政王府上的开销是这样克扣女眷省出来的?”
秦倾气极反笑,简直是对牛弹琴,径直入了个园之中。
燕宁有些委屈,跟在他后头追着说道,“那不然或许你说的是风来水榭中,那池子红莲白莲粉莲的吗,哦,那个是早年先祖父还住在风来水榭的时候,随手撒下去的种子,说是北地气候多变,野生野长的种子才好养活,不是什么名贵的莲花,就是较寻常的莲花更好养活,也更香一些”
秦倾深呼吸一口气,脚步顿了顿,喃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随后径直去了竹林之中的那方六角亭。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谢明霞和谢明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急忙追了过去。
而相月和孟月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对视一眼,孟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主子刚刚是,生气了?”
相月也有些回不过神,“不是吧,也没什么危险的气息,说不上来这是不是生气,明明好像都拂袖而去了,又好像不是”
孟月懵懂地看着他说道“他之前有这样过吗?”
相月摇了摇头,别说这样拂袖而去,气极反笑了,他家主子那是被誉为整个皇朝最有佛相的人,若不是需要继承了摄政王府,只怕到可能会遁入空门也不一定,虽然他一向觉得那是为佛面蛇心的主,可是刚刚,他脸上第一次没有挂着笑意?有了什么别的情绪,活得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孟月喃喃道,“可是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不就是奢不奢靡,讲不讲究的事情嘛,那主子和郡主都是有钱人,讲究一点怎么了呢”
相月白了他一眼,他倒是也要被这只猪气笑了,甩下他跟上了前头的两位主,孟月回过神来也急忙跟上。
只留下阎清风在刻着个园的拱门前低垂着眼,其实他是懂秦倾为什么生气的。
大概,是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不想在她面前有一点不好的形象,希望是个完美的存在吧。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每个人都画好了位置,放好了格子,他在属下的格子里,那么,那个人呢?是放在了哪里?
朋友,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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