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外面似乎热闹了起来,燕宁挑开帘子,外头嘈杂的人声穿了进来,西京城果然还是第一大城,热闹非凡,有着金陵难及的霸气和底蕴,现在看着,他们离谢府应该已经很近了。
“‘枝枝叶叶各标志,不及元君夺天姿’,谢元慈,有谢元君的雅称,年二十一,西京城谢家的少主,经明行修,殚见洽闻,年方十二之时,就以一篇定国策名扬天下,尤擅丹青,所绘万里江画图,被奉为皇朝七宝之一,藏于皇宫的珍宝阁中。谢家元君,从出生到现在,不论言谈、学问、品行,无一不是当世之楷模”
燕宁有些诧异,这是和她说的吗?
算是在她入谢家之前给她一些补充信息吗,燕宁在心底暗忖,秦倾这个人,别扭的着实有些厉害。燕宁拱了拱手,“多谢世子殿下相告”
秦倾放下手中的书卷,闭着眼,靠在车壁上,“待会儿你打算怎么进去?毕竟谢老爷子留有训示,燕宁与狗不得入内”
燕宁啪的一声甩开手上的折扇,故作风流地扇了几下,掩着面,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狡黠地说道,“这个问题世子怎的来问我,不是世子说的,我是你的贵客,你会带我进谢家”
眼前闭目养神的人猛地睁开眼,眼底光彩流转,笑着打量了她一眼。
然后施施然说道,“诚然,你是我最大的贵客,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以你的秉性,尤其是对谢家,要是不能大获全胜,估计在你这也算是个输。所以,与其说我想助郡主进谢府,不如说我有些好奇,想看看郡主怎么叩开谢府的门,总不至于让卫队把门破开闯进去吧”
燕宁挑了挑眉,轻摇了摇头,金铃因为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她的长相其实极为大气,红色格外衬她,显得耀眼夺目,戴着紫金冠,更是有些英气逼人,寻常女子要么追求眉淡如远山黛,要么追求眉弯如二月柳,许是因为肤色极白的缘故,她只是扫了扫眉毛,几乎是一字的,其他也就涂了点口脂,没有半点别的粉末装饰。
但这样自然的状态倒是反而印得她姿容天成,风姿卓越,让人不敢直视,像是烈日之下盛开的繁花。
他想,燕北的小郡主,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凤骨龙姿,嚣张至极。
“果然,月令宫的宫主是个精明至极的生意人,你的买卖,怕是从来不会亏吧”,燕宁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秦倾没有接话,只微微移开眼,然后笑着抿了口茶。
随后燕宁微微抚了抚胸口,然后说道,“好在我早有安排”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外头响起轻扣马车壁的声音,相月过来见礼,“世子,谢府到了”
其实,谢华在谢家做了几十年的大管家,但收到秦倾的拜帖还是特别诧异,毕竟世子秦倾这些年,甚少拜会世家,甚至可以说,他自出生后,除了必须参加的宫宴,甚至宫宴也鲜少露面。
下头的人收到他的拜帖的时候还以为哪个过来捣乱的要拿去扔了,是他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白色的拜帖,只在下方用烫金写了个倾字,若不是阳光下有些耀目的光芒,他险些认不出来,只有摄政王府用的拜帖以明纱纸制成,以夜明珠研磨成粉加入。
谢华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只带着下人恭敬见礼。
秦倾过来的时候,燕宁的卫队也跟在车队后面,浩浩荡荡倒是吸引了不少西京城中的百姓过来围观。
“恭迎世子殿下”谢华虽觉得这样浩大的做法似乎与秦倾世子的内敛的习惯有所差别,但见马车停了,只得赶忙带着众人见礼。
秦倾挑起帘子,让燕宁先出去。
她扫了外头一眼,黑压压地跪了一大帮子人,果然是摄政王世子殿下的排场啊,“世子这排场可真是厉害了”
秦倾宠溺的看着她“现下可满意了”
她笑得有些得意,轻摇了摇折扇,头上的金铃串一晃一晃的。
“满意极了”
随后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立在车头,静静打量着眼前的谢华。
谢华见眼前红影闪过,抬头一看,却见是个极美的小姑娘,戴着精巧的紫金冠,看面相倒是有些眼熟,而且似乎越来越眼熟。
只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老头,许久不急,你过得可好”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些极力想要忘记画面,比如被一劈为二的门匾,慌忙抬头看了眼,见门匾没事,才心下稍安,但见眼前的少女噙着笑,立在车头轻摇折扇的样子,只觉得脊背发凉。
慌忙起身吩咐道,“快,快关门”
燕宁微微眯起眼,抬高了音调,说道“我竟不知,这天下还有将摄政王世子殿下挡在门外拒而不见的,谢家是要做什么,翻了天儿了不成?”
秦倾有些无奈,抬头看了眼她,狐假虎威这一套,她用的倒是极好,整理了衣衫,也站在车头,临着她站着,明显为她撑腰的样子。
谢华回头一看,红衣少女边上突然出来了个白衣少年,面色如玉,雅致温和,几年前他有幸见过世子一面,这是秦倾没错,又赶忙过来见礼,但大门已经闭上了一半。
见眼前的众人手忙脚乱的样子,燕宁突然有些失了兴致,折腾下头的人可不是她的目的,给一旁的阎清风递了个眼神。
阎清风点了点头,一把拎起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却难得极为狼狈的谢府大管家,上前送上一封书信,上头只写着,谢元慈亲启,“烦请转交贵府元君,我家主人登门拜会”谢华被他周身肃杀之气吓得直点头,赶忙跑了进去送信。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样子,谢华跌跌撞撞跑出来,一副见了鬼了的样子喊道,“开中门,恭迎燕宁郡主与秦倾世子入府,迎贵客,开中门!”
燕宁得意地笑了笑,秦倾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诧异,还真让她进去了,倒是有些稀奇,也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让谢家态度大变。
她正准备跳下马车进府,心中快意的很,啊,她今日可真是心情极度畅快,就得让他们请着求着她进去。
秦倾见她难得一副有些小孩心性的样子,有些好笑,一把拉住,带着她看向谢府大门,眼中有些深意。
“不急,再等等,等主人现身恭请,岂不是更好”
燕宁诧异的回过头看向他,喃喃道,“主人?”
只见人群之中嘈杂地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一道湖蓝色的身影自府中出,由远及近。
燕宁转身打量起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起来,或许,她该喊一句小舅舅,一身湖蓝色的长衫,以银线绣了竹枝,巧妙地印在上头,腰上别了一枚白玉的玉佩,瞧着该是松竹图。
一根和田白玉的簪子挽着头发,谢元慈相貌生得极好,诚然谢家出美人,她的母亲谢轻黄生得就极为好看,但从样貌上看,谢元慈要更胜一筹。
眉毛不似寻常男子剑眉斜飞,倒有些秀气,五官也极为温和,其实有些男生女相,但似乎老天厚爱他,给了他一副尤为出众的凤眼,极为明亮清澈,很是夺目,好像在这双眼睛下头什么都无处遁形。
在姿容姝丽这一项上,燕宁觉的,饶是秦倾都要甘拜下风,但好在谢元慈通身气质清冽,有孤冷之感,让人有些不敢亵渎。
秦倾爱笑,总让人觉得似乎很温和的样子,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带了些佛面的感觉,让人只敢远观,没有半点红尘气。
但谢元慈不一样,周身清冽之气总让人觉得他满是贵气,似乎比秦倾都要更像个世子一些,也难怪被他推出来做天下公子榜榜首,从姿容一项上,确实少有人可以胜得过谢元君。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这双凤眼,似乎是隔代遗传自这位小舅舅的,眉目之间,两人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
在燕宁打量谢元慈的同时,谢元慈也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起了这位镇北王府唯一的小郡主,他的外甥女,燕宁。
小姑娘这两年貌似又窜高了不少,一身红色长裙,头上挂着个紫金冠,虽还有些稚气,带了点婴儿肥,但难得肤白胜雪,朱唇点就,比起池中金莲,他倒觉得更有雪地寒梅之感,有凌寒之姿。
心下有些不安,气质太过出众,容貌太过艳丽,于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幸事。
但燕宁旁边这个男人...
他微微眯起了眼,这个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燕宁穿着红色会显得贵气十足,除了明艳逼人,更有一种别样的威严,但这个人在她身边,却不会沦为背景,一身白色的思云锻长衫,用银线绣了云纹的雪白滚边,腰间也只配着一块青玉的玉佩,长身玉立,眉眼含笑,很是温和,却更像是让人不敢亵渎的佛像。
白衣胜雪,笑靥如佛,温和雅致,佛骨仁心,“借得金陵三千雪,天下无人配白衣”,也就这个人能将白色穿得这样有种夺天之姿的感觉了。
世子秦倾啊,看来燕宁这是招惹了了不得的人物了,而且这位似乎对她很是有兴趣。
毕竟,传言中秦倾世子向来周边不近女色,可现在离她却不过一步之遥,要不是两人姿态都太过平和,下头该引起轩然异动了。
不过这么大的排场只怕在燕北也都要传开了,毕竟镇北王府第一次正式登门,谢元慈抚了抚额头,这天下,又该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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