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山的风光无人欣赏,百余里之外的顺庆府也出现了令人疑惑的场面。
城外十余里范围之内,没有出现任何明廷大军的踪迹。
声势浩大的刘文炤大军不知中途绕道去了哪里,至今没有出现在城外,而刘良佐大军虽然到了,但是其稳稳驻扎在二十余里之外,除了派出几小队斥候不时过来查探一番,再也没有什么威胁性动作了。
好像明军是过来春游的,不是来进攻夺取顺庆府的。
此种场景,令守城大将冯双礼甚是疑惑,这几天,自己枕戈待旦,全城戒严,就连城头上空盘旋的大雁都怀疑那是敌军的探子......
但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带着手下亲随从瓮城上巡查一番,冯双礼走了下来,手掌不断地摩擦着刀柄,心中的焦虑更重:“明军到底去了哪里?”
顺庆府的守城将领冯双礼是张献忠手下右将军,此人惯是爱杀人,一路从山陕杀到湖广,再指鄂中,又杀到川蜀,手上亲自了结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每日不杀人,心头就好似有无数蚯蚓在蠕动翻滚一般,令人难耐。
在河南时候,有一次冯双礼带人抢占了开封一官绅家宅,将其家眷子女全部集合在一个屋子,每日随机拽出一人,以残杀虐待为乐,杀完之后还将所有尸骨和腐肉扔进鱼塘内,喂养鱼类,每日吃鱼饮酒作乐,以为畅快事。
当时短短七日,刀下亡魂便多了近百余。
令整个开封府闻之色变,最后不得以,张献忠亲自下场,斥责了冯双礼这种变态行为,但也仅此而已。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大人,是不是明军收到我们支援的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不敢进攻,而转头去往别处了,”冯双礼手下副将也是胡乱猜测着。
总不能是明军一枪不放,就班师回朝了吧?
“去往别处?”冯双礼的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能去哪里?川蜀东部重要的战略要地除了顺庆就是重庆府了,难道明军还能去进攻防卫力量更强大的重庆府?”
整个四川都知道,明廷灵璧候汤国祚就是在重庆府吃了败仗,难道新任总督还要再次去撞一撞南墙?
嗒的一声,冯双礼突然停下身子,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对啊!重庆府的守军好像支援自己来了!
几乎一瞬间,冯双礼已经是冷汗涔涔,万一明军在自己这里虚晃一枪,突然调转马头去往重庆府......那张献忠苦心经营的稳定局面就要面临崩盘了。
“立刻派人去探查孙可望大军到哪里了?”
顺庆府城头,传来冯双礼气急败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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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冯双礼那边猜测明军动向的时候,孙可望已经率领大军抵达钓鱼山地界,只要过了钓鱼山,前方一片坦途,距离顺庆府便不远了。
“怎么突然慢下来了?”孙可望骑着骏黑高头大马,一身亮闪银盔,挥着马鞭质问前锋官。
“王爷,前方虎跃涧山高陡峭,导致大军行进缓慢,”那前锋将领也是一脸无奈。
虎跃涧宽不足百步,长约一里地,两侧山高林密,陡峭无比,大军穿过,迫不得已需要变换阵型,导致行进变缓。
“虎跃涧?”孙可望听到这三个字立刻,有种微妙的感觉,正待下令让大军加快速度的时候......
啁啁!!!
远处山腰,盘旋飞舞的黑鹰传来几声尖啸。
唳声入耳,直让心头一惊,一阵悸然,就连孙可望坐下战马都受到了些惊吓,直接立身而起,长嘶不止。
“妈的!派人把那几只扰人的畜生射死!”孙可望一手扬鞭,一边控制着坐下战马,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在几名卫兵的协助下,战马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下来,孙可望扶着头上的铁盔:“传令下去,大军加快速度,午时之前,穿过钓鱼山!”
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孙可望心头一紧,有些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常年的沙场征战之中,已经近乎于本能了。
“是因为顺庆府吗?”孙可望紧紧攥着缰绳。
不多时,孙可望已经可以看到不远的层林叠嶂处,一天然瀑布从高处飞流而下,因常年冲刷,在瀑布下方形成的一亩见方的天然水池,而旁边便是池水后面便是陡峭山涧,幽幽绵延而去。
传言因有猛虎常越过山涧,来此池边饮水,故曰虎跃涧。
孙可望大军分为五个部分,前锋、两偏军、中军、后军,因此当孙可望驭马进入虎跃涧的时候,整个大军的中军大营已经完全迈入了这一天然涧道。
两边的峭壁遮挡了大部分阳光,流水在涧道肆意流淌,青草和藤蔓随处生长,黑暗和潮湿是所有人的第一观感。
哒哒哒!!!
马蹄溅起水渍,回荡在整个涧道之内。
气氛压抑无比。
“妈的,等老子拿下顺庆,回来就把这虎跃涧给他推平!”因为闷热和潮湿,孙可望的铠甲已经变得沉重,浑身汗渍渍的异常难受。
坐在马上的孙可望抬起头,想要看看还有多久能出涧道,可是目光刚刚向前望去,耳边却好似传来阵阵轰隆隆的声音。
不止是孙可望,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望向两侧峭壁,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下一秒,近乎于本能一般,孙可望已经反应过来,猛地扯动手中缰绳,近乎嘶吼着:“跑!!向外面跑”
敌袭,是他娘的敌袭!!!
孙可望顾不了太多了,挥舞着马鞭,催动坐骑向着涧道外面跑去。
而此时,轰隆隆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孙可望大军兵卒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带着汹汹烈火的滚木和无数的锋锐石块,从上方的峭壁滚落。
涧道黑暗、狭窄、潮湿根本不允许有人活着逃出去。
无数的滚木和石头落入人群,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
那不是铁杵锤打刀剑的声音,也不是木匠修葺房屋的声音,而是人身被砸成血泥的时候,骨头断碎的声音。
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在一瞬间就带走了数百人的性命,而更多地是残肢断臂,半死不活。
涧道不是两军交战的地方,这单纯是一面倒的屠杀。
孙可望管不了这么多,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出了涧道,只要出去了,还有四路大军的兵力,还有一战之力。
前方不远处,便是阳光照射的地方,那里是出口。
手中马鞭挥动愈急,双腿夹着马腹,孙可望也能感受到坐骑想要逃出生天的渴望。
可是下一秒,近在眼前的阳光好似被人直接粉碎,孙可望的瞳孔紧缩,在不远处,无数的箭簇带着尖啸和映着寒光已经杀向了从涧道溃逃而出的无数兵卒。
漫天箭雨,出去就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