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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萧山下的黄河渡口天天都这么热闹,南来北往的都在这里等渡船。说京腔、河北、山西、江西、广东,湖广方言的;穿绫罗绸缎举止阔气骑马坐轿的,着粗布衫草鞋赤脚挑担赶马的,整天络绎不绝。茶馆酒店的生意特别好。

    渡口斜过一家茶、酒、宿兼营的客店修得别致,客人也最多。店门口上方大写“逸客”,大门旁的对联也十分醒目,“半壶黄河水,满待南来北往客;一盏萧山风,长逸朝出暮归人”。

    店中一个黑瘦中年正在从灰驴背上取一个长蓝布褡裢,冷不防身后来了一个左脸一络黑毛的大汉,惊诧地问道:“喂,停在这儿干啥?为啥不让开?”

    “抱歉,我刚到,马上让,马上让!”黑瘦中年忙忙道歉,广东口音。

    “我没有问你!”大汉理也不理黑瘦人的道歉,脸上横肉鼓突。

    黑瘦人诧异了,目前院中就自己和这大汉两人,“你没问我,那问谁呀?”

    “我问这头驴!”大汉挑衅地看着黑瘦人。

    明白了,这是故意找岔子。黑瘦中年转身拿过鞭子就在驴屁股上猛打,边打边说:“狗畜生,你在这黄河渡口有亲戚都不告诉我!”

    驴被打得直叫唤,大汉却僵在了当场,回敬也不是,走也不是。

    一间房子里却爆出了惊天的“哈哈”声,紧接着,房里走出了几个读书人,大叫“有趣,有趣!”

    大汉脸上肌肉鼓了鼓,最终“哼!”一声,转身走出门去了。

    读书人忙把黑瘦中年让进屋,屋中一桌酒席刚过一盏酒。

    “兄台若不嫌弃,请坐下说话!”说话的是一个白净面皮举止斯文,鼻尖上有绿豆大痣的举子,恭敬客气请黑瘦人上首入座。

    “怎敢打搅各位!”黑瘦人不好再谦让,便坐在下首。

    众人不再推让,坐了下来。

    “我们是湖广麻城县的举子,这位是秦达礼,这位是姚平子,小可叫李向。刚才听先生的一番打趣,实在太有意思,想请教兄台名讳。”说话的举子个子高大,器宇轩昂,着月白长袍,脚登皂面千层底轻便布鞋。

    “啊!幸会,幸会,都是一会中人,对浑人只有用浑办法。在下广东韶关人,姓蒋,单名一个峰字。”

    “广东,蒋峰,久仰久仰,先生诗文名满南国,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相见。”个头矮小模样聪慧叫姚平子的人惊叹道。

    “姚兄,李兄,秦兄夸奖了。在下南越边鄙人,贱名恐污兄台聪耳,倒是秦兄的诗对,姚兄的赋,李兄的八股文章,海内共仰啊!”

    “蒋兄骑驴上京,悠哉游哉,别有情趣,当饮一大杯。”秦达礼由衷地赞叹,并将酒一饮而尽。

    谈到高兴处,相见恨晚,大斗嫌小,一直喝到半夜。

    第二天,四举子三仆人说说笑笑上了渡船。哪知又与大汉相遇。

    大汉身边有一个不阴不阳三角眼,手摇折扇的中年,二人嘀咕了一阵,三角眼起身对大汉说:“兄弟,给他们八兄弟让个道吧,他们一出声(畜生),我们总得尽地主之谊吧!”

    “行,行!”大汉起身让在一侧。

    这分明在骂蒋峰、秦达礼几人。四举子与三个仆人说是兄弟还可以,把驴加进去说“八兄弟”不是骂七人也是驴么?一出声怎么听也是“一畜生”。仆人怒瞪了双眼,还是蒋峰镇定,轻轻将耳凑到驴嘴边,说道:“昨天给你卸鞍,你用屁股对着放屁,十足的胖大臭屁;今天你又用尖瘦的嘴对着我的耳朵出气,十足的尖瘦酸气。唉,放胖大臭屁的是你,放尖瘦酸气的也是你,晦气呀!晦气呀!”说完就给灰驴屁股一巴掌,“打死你,看你还敢放臭屁放酸气!”

    一番笑骂,大汉与三角眼想反击,可怎么也找不到理由和言辞,僵在当场;船上人都明白在骂谁,见二人窘态,“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上岸分道,大汉和三角眼也没有作声。

    2

    秦达礼一行人将书籍行李堆在了灰驴背上,一路行走一路聊湖广广东及各地逸闻趣事,风土人情,也不觉得累。

    不觉来到一个热闹所在,熙熙攘攘,一条街全是人。正行走间,不提防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嗖”地从人丛中窜出,正撞在个头瘦小的姚平子身上,姚平子收束不住,一下子跌翻在地。姚平子的书僮是个愣头小伙子,见毛孩子把少爷撞翻了,冲上前抓住毛孩子就要打。

    秦达礼、蒋峰忙上前拦住,“别打,这小孩子慌慌张张,一定有急事。”然后问已吓呆了的小孩子:“你小小年纪,这么急有啥事吗?”

    小孩子见问,见这几人也不像是恶人,便将流到嘴边的鼻涕擦掉,“广济寺在求诗求对联,我们家少爷是这一带的才子,主持大师让我赶快去请我家少爷来参加,还说只有一天,过时不侯,想参加都不行了。”

    求诗求对,文人雅事,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既然遇上了,何不去瞧瞧热闹。

    放了孩子,一路问询,几人来到了广济寺。

    广济寺是一座新寺庙,依山伴水,树木森森,的确是一处胜景。庙宇轩昂,雕梁画栋,流光溢彩。门窗梁柱回栏漆还没干,庙内有大雄宝殿,观音殿等建筑,巍峨雄丽,佛菩萨塑得宝像庄严,其余厢房也极精致。听说曾是一位为朝廷立过战功的将军因不满官场的尔虞我诈,又对我佛三宝十分崇奉,于是将毕生所得全部拿出,在这黄河边修了这座庙宇。自任主持,法名慧能。

    山门外摆了二十多张桌椅,每张桌椅上放着文房四宝,山门口坐着两人,十分令人注目,一个身着七品朝服,一个是冷峻而慈祥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有人认得,和尚就是那位看破红尘的将军慧能和尚。他请知县来是为了今天的诗对作判。

    前来参加诗文会的有本地名流,也有外地客人和路过此地上京应试的举子。

    知县在慧能和尚讲了话后,便起身宣读诗文会规矩:“此次诗文会,只选诗对各一,中者可获金龟一个;其余的诗文主人,也有薄酒一杯;每位文友只能作一诗一文,题咏寺内各殿各堂各门均可;文友不能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也不能画图作标记,只能将桌上的编号写上;不能有人在身边走动或传递物品;时间限制在半个时辰,过时不收诗文稿;评判由本知县与县教谕、县丞三人担任,共同参商;收起后一个时辰内宣读结果。”

    宣读完毕,二十多张桌子全坐满了,还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到。慧能和尚与知县商量后,又加上了几张桌子。

    秦达礼发现:一直被蒋峰拿灰驴打趣的大汉和三角眼也在座,三角眼也看蒋峰几人,见秦达礼在看他,忙掉头欣赏山门上的雕刻。

    半个时辰到了,除大汉和另外一个老年秀才没有写完,其余都交了稿。大汉和老秀才被迫离座。

    人们议论纷纷,会是谁得头筹呢?

    秦达礼、蒋峰、李向、姚平子四人却坐在寺旁大树下的小摊上喝酒了,只三个仆人翘起脚眼巴巴地望着知县,暗暗祷告:知县一定要选中我家主人,而跟秦达礼的金娃更是急迫。

    知县、县教谕、县丞就在就山门前将各诗文稿细读细品,分出了优劣,得到慧能和尚肯定后,知县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结果了。

    “对联入选,第一十二号;诗入选,第九号。”

    可宣读后,望眼欲穿的人却没有一个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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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我中了!”人们互望着,大感奇怪。

    突然,金娃跳了起来:“十二号,是我们三爷,是我们三爷!三爷,您中了!”

    金娃向秦达礼跑了去。姚平子的书童也大叫了:“蒋老爷,您不是九号吗?您也中了!”喊罢,也朝蒋峰跑去。

    人们一下子把目光全投向了大树下的小酒摊,只见四人仍说说笑笑举杯畅饮。

    慧能和尚亲自走到了小酒摊前问询:“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九号、十二号吗?”

    四人相视片刻,蒋峰、秦达礼才站了起来,向慧能和尚还礼,“是!”

    慧能让二人分别吟出各自写的诗与对联。

    蒋峰略一回味,朗声用他那特有的广东韶关话朗诵起来:“将军百战功劳多,官场若水自沉浮。广济苍生显慧能,法度苦海是佛陀。”

    蒋峰朗诵完,秦达礼也大声朗诵刚才写的对联:“观音殿联:水参禅机,盈盈流光结莲瓣;山诵佛偈,蔼蔼瑞云绕柳枝。”

    诵毕,场内外人群齐声叫好,慧能和尚也把两枚黄讪讪亮锃锃的金龟挂在了蒋峰、秦达礼脖子上,再请二位为诗对落上题款。

    秦达礼却发现,大汉和三角眼二人已不知去向。

    蒋峰说:“他二人哪有脸喝慧能和尚的酒!”

    四人决定:今晚上就住广济寺了。

    3

    “七七”这天,秦达礼、蒋峰一行迤逦来到京城,在一个弥勒般笑容的中年男子引导下,住进了“节节高”旅舍,笑弥勒就是旅舍主人。蒋峰爱说笑话,刚住下,洗了个脸,就问秦达礼三人:“今夜天上牛郎会织女,地上呢,你们与谁相会?”

    玩笑话谁可当真,秦达礼说道:“蒋兄好兴致,若有佳人相约,万万莫冷了佳人心!”

    哪知蒋峰连说:“那是,那是!”边说边独自出旅店去了。

    众人大愕。

    这一夜,秦达礼、姚平子、李向谈论的话题都在这个蒋峰,“真是个怪人!”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蒋峰从未来过京城,他咋会在京城有红颜知己?一路上的言行举止,一丝也不像风流之人,咋会未歇片刻就去会“佳人”?再说,蒋峰长相黑瘦,不敢说他丑,但绝不敢说他美,有哪个“佳人”愿会他?

    胡猜测了一夜,三人怎么也弄不明白蒋峰葫芦里卖的啥药。

    次日申时许,蒋峰独自回来了,可神情沮丧,显得更黑更瘦了,坐下就不起来了,就叹气,与调侃大汉、三角眼一路行来的开朗大不一样。

    “一定是没得到佳人的青睐。”

    “多半睡了一晚踏脚板。”秦达礼与姚平子、李向悄悄议论。

    “完了!”猛然,蒋峰高声一叹,三人吓了一跳。“这皇帝咋会用这种人?完了!”

    三人先觉得奇怪,又感到蒋峰的话里大有文章,便一齐来到面前。

    “怎么回事?”李向扶着蒋峰的肩,轻声问道。

    蒋峰不吭声,倒下闷头便睡,再问,头却侧向了里面。

    这一睡,就是两天,不吃不喝也没有叹气声。

    “中了魔了!”李向说。

    “得病了,病得还不轻!”姚平子说。

    “那赶紧请郎中吧!”秦达礼说。

    郎中请来了,是一位精神饱满七十开外的老郎中。老郎中细细号了半晌脉后,轻轻一笑,走了出来。

    “请问他得的什么病?有救吗?”三人同问。

    “根据脉象看来,贵友没病!”郎中轻松说道。

    “没病?”三人不解,“没病咋成这样?变了个人似的,又不吃不喝,睡了两天了。”

    “他这是急火攻心,不防事,我开一剂汤药,给他安安神理理气,自然就好了,不出明天,他就想吃东西了。”留下处方,老郎中去了。

    果然,第二天蒋峰起床了,走路有点飘然,要了一碗稀饭一碗泡菜,吃下肚,坐到院中槐荫树下纳凉去了。

    三人相视一笑,给店主悄悄说了几句,把金娃留在店中,上街玩耍去了。

    三人来到湖广会馆,拜会了会长,拿出了各自写的家书,请会长得便托人稍回。

    正说话间,一个青年慌忙跑了进来,进屋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又慌忙向外跑去。

    会长叫住了他,“三郎,慌慌忙忙跑个啥?”

    那个叫三郎的人停住了脚,回头说道:“外面来了位神人,求点妙药,日后急时好用。”说着,跑了出去。

    话语蹊跷,会长和秦达礼三人说:“看热闹去!”一道出门来。

    十字街心已围了一大群人,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见圈内一老一小,老者鹤发童颜,小孩唇红齿白,都是一身短打扮。

    老人说:“人都有三病六灾七厄八难或伤风或脑热,这还好办,一剂药下去出一身虚汗,好了。可如若砍瓜切菜或上阵杀敌,一时不慎断了手掌折了臂膊,这就不是一剂药所能治好的,怎么办?菩萨赐我断臂续玉露,这露从净瓶中,从杨柳枝头得来的,是菩萨露。”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葫芦来,“只要你将断趾断掌断臂拾回,洗去泥尘,接在断处,滴上这菩萨露,顷刻伤口愈合,毫无印迹,如若不信,我在我亲孙儿身上试。各位客官,看好了!”说罢,老人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让小孩挽起衣袖,老人钢刀高举,许多人不敢看,忙捂了眼睛。胆大的人却定定地看着,只见老人一挥,小孩肉嘟嘟白嫩嫩的小手臂就飞了起来。惊呼之间,血水溅了看客一身。

    小孩一手紧按伤处,血水冒个不停。小孩紧皱眉,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看好了!”老人已捡起了地上的断臂,舀上一瓢干净水,将断臂洗了洗,从葫芦中滴了两滴晶莹透亮的药液在断口处,与小孩伤口一对接,伤口出现了一层烟雾一些白色霜末。眨眼间,小孩的手臂好了,挥动提拿一如往常,小孩还用手放地翻了两个筋斗。

    人群一阵骚动,叫好声此起彼伏,纷纷拿出瓷罐瓷瓶,有人问:“多少钱?”

    老人朗声答道:“小老儿代菩萨施甘露,分文不取,只希望你们把这尊菩萨像供奉起来,每日一注清香就行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有人当场就跪下来向菩萨磕头。

    突然,秦达礼见一个半大小孩也高举瓷瓶在求露,这不是在黄河边把姚平子撞了一个筋斗的小孩吗?他来这儿干啥呢?

    秦达礼待小孩得到菩萨露挤了出来时,叫住了他。

    小孩忽闪着大眼睛,也认出了秦达礼,“你不是在广济寺得了金龟吗?咋又跑到京城来了?”

    秦达礼觉得这个小孩很有趣,便反问道:“你不是在家伺候你家少爷,跑到京城来玩了?”

    “我家少爷你认识么?他可恨死你们了!”小孩十分天真,不像是打诳语。

    秦达礼大奇:“我不认识你家少爷,他为啥恨我?”但隐隐已明白了一点。

    “我不知道。”说话间小孩始终紧抱着瓷瓶。

    “你家少爷手断了?”李向也走了出来,问小孩。

    “你家少爷才手断了哩!我是给我妈求的!”

    “你妈?你妈哪受了伤?”为妈妈求药,这个小孩是一个孝子,面对孝子,众人肃穆庄重起来,不再打趣小孩了。

    “我妈妈给少爷家煮饭切菜,常常把手指切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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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这药,她就不痛了。”

    秦达礼一听,心中大受感动,这当口,小孩紧抱着瓷瓶走了。

    “不简单真不简单啊!”秦达礼望着小孩背影感叹道。

    “啥不简单,都江湖上的障眼法,骗人的东西。”会长挤出来说道。

    三人告别了会长,无心继续玩耍,回旅店了。

    4

    蒋峰已恢复了正常,见秦达礼三人回来,便主动过来叙谈。

    “多谢三位兄台这几天对我的照顾,其实我这真没病,只是心里憋得慌。”正如郎中所言。

    “蒋兄且放宽心,世上没有过不了的河!”李向谈吐一直被秦达礼所赞赏,出言十分得体。

    “李兄,不放宽心也不行,我们这些穷举子改变不了朝廷意向。”

    这话关系到赶科举的大事,一下子紧张起来,“蒋兄有啥消息?”

    “唉,我哪是去会啥佳人,我是去拜会一个同乡,他长居京城,朝廷中许多事都知晓。他告诉我,今年科考,朝廷任命了视钱财如命,视才学如粪土的上书房大臣,国舅珞波华为主考。这个珞波华本来大字也认不得几个,因为他妹子进宫伺候皇上,被封了贵妃。他又与首辅宰相打了亲家。有一次,向皇帝上奏章,手下给写好了,他在朝堂上念,一句“臣等对陛下忠心耿耿”他居然拆散读成了“臣等对陛下忠心耳火耳火”朝臣们都捂着笑,一个老年大臣还笑岔了气。皇上开始没听明白,后来见大臣们笑,明白了,大怒,下旨让他到孔庙圣人像前跪了三天三夜。后来,派他在盛京管着皇家的钱粮库,后科隆将军东征时,他因运粮草得力,使科隆将军打了大胜仗,功劳居然比科隆还大。他也就得势了。管钱粮时尝到了甜头,平生只对钱粮感兴趣。人们叫他‘萝卜花’。”

    “这种人咋能进上书房呢?那可是帮皇上处理全国机密文件事关国家大事呀!”三人惊叹。

    “可他却成了主考。他通过心腹收了全国各地举子的厚礼,头甲、二甲的名字,大都在他的袖中了。你说我们还有望吗?”

    “他这么大胆吗?”秦达礼惊呼。

    “这可是真的么?”姚平子半信半疑。

    “唉,开初一听,我还猜测,你们是否也走了萝卜花的路子。但仔细思忖,你们不像。惭愧,惭愧!揪心,揪心!”蒋峰向三人抱了拳又捶着桌子说。

    “那我们这一行岂不是白来了?”姚平子脸也白了。

    “免为人事,免为人事吧!”蒋峰叹道。

    这晚上,直喝到子时过,四人大醉了一场,金娃三人却忙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蒋峰精神一下子开朗了,谈天说地,又恢复了以往不拘不羁的性格。

    转眼就到了考期,三场一完,蒋峰就收拾行装牵出灰毛驴准备返程了。

    秦达礼拦住了蒋峰,“蒋兄何必急着回去?等等结果吧!”

    “结果早已在你我心中,等有何益?不如归去,山水风月,胡乱吟诵一些,也可消胸中块垒。”蒋峰去意已决。

    放榜这天,尽管已知结果,但秦达礼三人还是想去看一看。

    果然,蒋峰、秦达礼、李向的名字都不在榜上。姚平子中了,只名字排在第七十三名。

    秦达礼、李向向姚平子祝贺,姚平子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在下的才学远不及蒋兄秦兄和李兄。看来,这个主考大人真是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人啊!”

    旁边有人怪叫:“主考有眼不识泰山,却能识金镶玉,识赵公元帅!”

    姚平子脸一下子红到耳根,秦达礼、李向忙说:“姚兄别多心,你我兄弟三人谁还不知道谁?毕竟有一人高中,总比全部名落孙山强吧!还是该庆贺的!”

    三人转身欲去,却见几次相遇的那个为妈妈求菩萨露的半大小孩高兴地喊叫:“少爷,表少爷,你二老都中了,都高中了!”

    小孩背后,有两个人得意地微笑,这两个人秦达礼三人都认识:一个是三角眼酸秀才,一个是左脸长满黑毛的胖大汉,都是被蒋峰奚落又在广济寺比诗文折翼之人。

    “怪事,他们两个宝贝都能高中?”秦达礼说。

    “他们两个宝贝高中才不是怪事理!”李向鄙夷地说。

    秦达礼与李向都得到过父母之命:考不中就留在京城攻读,以待三年后再行大比。

    往返既费时光也费钱财,计议之后留下来,三年后总不会又是“萝卜花”任主考。姚平子可以待吏部选拔,秦达礼、李向住湘广会馆,一来省些钱,二来为来京的父老乡亲做些事,三也可得便让父老乡亲往回捎点书信。于是这天三人来找会长商议。

    会长马上命人给二人收拾了房间。正谈话间,却见“节节高”旅舍主人慌慌忙忙跑了进来,见秦达礼三人就大叫“不好了,你们快逃!”由于慌,笑弥勒变成了“惊弥勒”。

    众人不解,忙问啥事,主人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清楚意思。

    皇上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萝卜花”卖功名的事,十分恼怒,大骂了“萝卜花”和各位考官,并下旨彻底清查。查了近半月,查出了结果:高中进士的举子中虽有学问不是顶精通的,但绝对是少数。绝大多数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应考举子中有天地会反贼混入其中,意欲从科举入手闹乱朝廷礼制和吏制,以便让反贼一举夺下大清江山;而查证混入考场的天地会反贼是以一个名叫蒋峰的广东人为首的。

    皇上既惊又怕又怒,下旨捉拿天地会反贼蒋峰等人。官兵围了“节节高”旅舍,笑弥勒店主人翻墙到邻居家才跑来报信的。

    “咋办?”秦达礼真慌了。

    “咋办?”姚平子更慌。好不容易中了个七十三名进士,沾上天地会反贼还保得了功名?不死也要脱身皮。

    “逃吧!可我们逃到哪里去?逃回家,不是给家人带去灾难?”李向也慌了。

    “别慌!”会长到底是见过市面之人,给笑弥勒店主人续了茶水后镇定地问道:“他们说要抓几个人。”

    “言明抓广东蒋峰,还说其他几个也要一同去刑部待审。”笑弥勒擦了额上汗珠说道。

    “蒋峰已离京,官兵知道吗?”

    “官兵说,已有人马上追去了,如果追不上,要着落在秦达礼几人身上,一定要抓到蒋峰为止。”

    “哦,是这样。”会长考虑了一阵,转身对秦达礼、李向说:“旅舍,你们回不得了。着落你们身上要蒋峰,无论抓不抓得住蒋峰,你们一去刑部,都不可能出狱。你们行李也不必取了,赶快逃命去吧,最好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那姚兄怎么办?他这功名还保得住吗?”秦达礼、李向问会长,姚平子更急,焦急地望着会长。

    “只有这样,姚老爷你就委屈几天,住在会馆吧。别人问你就这么说。”说着给姚平子耳语了一阵,又对笑弥勒说:“回去后务必将姚老爷的行李藏匿起来,不能让官兵收去,过几天,我再想法托人走走路子,只是得花几两银子,祖宗保佑,菩萨保佑,姚老爷也许就免了灾厄!”

    姚平子一听就放心了。

    笑弥勒走后,会长让秦达礼、李向进内,一会儿,一对银发飘飘,衣服宽大的老年夫妇背着一个小包袱,相互搀扶着走出了湘广会馆;又一会儿,两个光臂膊后生挑着麻布口袋,肩搭汗巾,也走出了会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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