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机灵寨。
苏瑜早已将鹤燕氏接来,于忠义堂上摆开筵席,美酒佳肴铺满桌子,除贴身丫鬟,屋内只有苏瑜夫妇三位,素心夫妇两位,共六位。其他兵将不得入内,违者严惩。
荒山处。
有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
“姓屠的,大清早唤我等作甚,倒夜香?”熊无惧接过小花递来的酒碗说:“有事快快说来,别妨碍老子梦会情人。”
屠万刃边给他斟酒,边说:“贵客稍安,好戏正要开场,慢用。”
“有酒无肴啥戏都不好看!”
没人愿理那老粗。
屠万刃斟完酒,与师弟走到众人面前,小花说:“师兄可有想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小花心中暗叹,无可奈何,唯有与师兄共同施法。
机灵寨内,闵嫣见吉时至,遂拿出个精致小巧的木盒,放在茶几上打开来正对着墙,盒内空空如也。她嘴里念咒,手中作法。顷刻,一束白光由盒内冲出洒在墙上。
两地几乎同时出现混沌山上的画面。
这些妖怪干嘛?
集体偷窥?
此时画面所示,混沌山巅正站着一个长发素衣的男人。
“剑圣柳天慎。”
“认识的?”熊无惧说:“他虽有我的三分帅气,不过,这剑圣嘛……我看不像,倒像个娘娘腔。”
上官思玲说:“斯斯文文的那里是娘娘腔。”
屠万刃喝道:“贵客面前不得无礼!”
熊无惧色眯眯地望着思玲说:“不碍事、不碍事。”
思玲敷衍地抱拳致歉,随即又问:“独孤姐姐你是怎么认得他的?”
“多年前,我与妹妹路过万啸山庄,碰巧与他见上一面,当时是恩师告诉我的。”此女复姓独孤,名淡,雅号金刀。与妹妹银刀独孤霜并称灵感双煞,在妖怪的圈子里颇有名气。
“师姐呢?她什么时候过来?”思玲问。
“恩师她……”
“瞧!来人了。”小花有些大惊小怪地说。
混沌山巅,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夯汉慢步走来。
初见,柳生又惊又喜,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苦等三年的对手。
“敢问屠老大,这场比试难道与我等的大事有关?”金翅道人说。
屠万刃说:“不瞒道长,正是。”
道人轻抚胡子笑而不语。
“啥?比武?”熊无惧端着酒碗嚷嚷道:“那还瞧个鸟呀!动手,打嗄,哎呀!他俩看来看去干哈,看媳妇呀!”
思玲说:“两地相距不知有几千里,你……”
“思玲。”
“莽汉。”
“晚辈督管无方……”
“没事。”
道人说:“西门大哥可看出端倪?”
西门龙说:“灵力。”
熊无惧傻里傻气地问:“灵力个啥?说说。”
两个没有理会,举酒碗轻轻一碰,静候好戏开场。
小花说:“请熊大哥瞧瞧,那位长发男子身上没有灵力,是个普通人。”
熊无惧屁颠屁颠地跑到大青石前,大屁股一下挡住了众人视线。
道人说:“你再不让开是不是要试试贫道的阴阳错乱指。”
“甭打,那长发的瘦得跟竹竿似的,还怎么打呀。”熊无惧走到花千树身旁轻声问:“老弟呀,悄悄地跟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他话音虽小,但是仍被听到,三个姑娘都忍俊不禁。
“看,动了。”
夯汉右手成掌往前一推,劲风于掌心之中疯狂涌出,地上花草尘埃登时卷起。未几,掌风渐变柔和,空气中模模糊糊地现出刀的轮廓。
熊无惧说:“娘娘腔的甭看,跑!再不跑可来不及呐。”
“请安静。”
刀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细致。
道人说:“妙,极妙。”
西门龙说:“没想到普天之下,竟然有人可以驱动内力固化空气作兵刃,不虚此行。”
夯汉收掌握刀摆出架势。
道人说:“西门大哥可有高见?”
西门龙说:“在下不敢妄言。”
花千树说:“天下之大,除家师以外,恐怕再也没人能使出这一手。”
西门龙笑着说:“只怕连你们的师傅也未必可以。”
屠万刃脸上虽没异样,可心中已然不悦,打从进了师门以后,师傅在他心中犹如神一般,由不得外人说他半句的不是。
花千树与思玲只是不想得罪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不然可能早已发作。
道人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他说:“诸位请听贫道一言。”
屠万刃说:“道长但说无妨。”
道人说:“我等的身体结构与人不同,少有修炼内力得大成者,修炼到如此出神入化之境的恐怕少之又少,西门大哥直话直说而已,望诸位多多包容。”
屠万刃说:“没事,道长多虑了。”
另一边,鹤素心举起酒杯说:“贤弟所言非虚,此前乃我多虑,如今给你赔个不是。”
“甭客气。”
混沌山上,柳生露出久违的微笑。
长袖起处,他亦凭空变出一把剑来。
尚未交锋,众妖已感到双方浓浓的杀气。
夯汉疾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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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举刀猛劈,柳生神态自若把剑一横,兵刃相交,铮的一声,火花四溅。这金属碰撞之声,足见双方功力深厚,常人难及。
“好!”
花千树激动地站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刀来剑往已斗了数十招。
鹤素心说:“贤弟可知剑有剑意?”
“不知。”
闵嫣说:“你已喝了不少呐。”
“男人说话妇道人家参合什么!”苏大王说:“大哥请讲。”
鹤素心偷偷地瞄了一下弟妹,见无异状才敢说:“他俩虽然打得又快又狠,可那使剑的每招每式均是留有余地,似乎有意相让。”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苏大王说:“比武竞技,生死相博,性命攸关,岂能儿戏,这换谁也不肯如此。”他左顾右盼似乎想找个人认同自己的看法,可是忠义堂上一片寂静,除了素心以外,没人愿意搭理他。
“以武会友嘛,贤弟请细看。”
苏大王只看了一眼却嚷嚷道:“苏凝,你对拳脚功夫颇有研究,你来说说,那使剑的到底有没有剑下留情。”
“妾身不敢胡言。”
“让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打得太快妾身看不清。”
苏大王欲要发作,被闵嫣狠狠瞪了一眼,他便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嘤嘤地躲到一边。
荒山处。
“痛快!”
熊无惧看得激动,一掌将身旁巨石拍碎,粉尘四散,全场骂声一片。他说:“好!打得好!看得老子热血沸腾,恨不得跟他俩斗上一回”
道人取出腰间葫芦,将粉尘吸走,阴冷地说:“凭你?”
“臭道士你说啥?”
“人话。”
“狗屁!”
“由你嘴里放出实属常态。”
“好嗄,正手痒痒了,来。”
“两位稍安勿躁,请静心观看。”屠万刃开口两个便不再多言。
混沌山上,剑光闪动,刀影乱舞,让人眼花缭乱。
上官思玲说:“这么快谁看得清嘛。”
“哈哈哈,小妹子,你有所不知。”西门龙笑道:“他俩可能发现有人偷看。”
道人附和着说:“西门大哥所言甚是。”
花千树惊讶地说:“不会吧。”
西门龙开怀地笑说:“远在千里之外,咱们都能看到他们,有何凭证说他们感觉不到咱们?”
“这……”花千树语塞,手心里不知不觉地冒出冷汗。
道人说:“大哥可有察觉剑意。”
思玲问:“剑意?”
西门龙说:“使剑的未尽力,似有心相让。正如刚才那招,出手时他只要多使一分力……”
熊无惧抢着说:“糟老头我不信你,这种事性命攸关,能让的么?”
众妖不敢相信。
西门龙微笑不语。
刀刃逼来,迅捷狠辣。柳生转身躲开,见对方露出破绽却没有出手反而后退一步。没下杀手不是他人好,只因他疑惑,对方没有刻意隐藏武功路数,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他早已了然于胸,若师出名门他怎会看不出来。若自学成才无名师指点,那股极大的气力、内力,着实让人惊讶。还有那刀法粗犷狂野却极有条理,粗糙笨拙竟不失攻势……
幸好柳生不在乎成败,只想看清对手,见识一下天有多高。若说招式技法,他能赢半招,若论到力气、内功,他就稍逊一筹,故以守为攻、稳健应对致众妖误解。
夯汉一顿,舒了口气,狂刀再次攻来。
“不是,哎呀!不要一味地死守,找机会抽他!”熊无惧急得直跺脚:“娘娘腔的空长这么大的个,怎么一直退让回避,奶奶的!换我的话早结果了那厮。”
屠万刃再次礼貌地提醒,说:“熊先生。”
熊无惧说:“行行行,老子闭嘴就是。”
双方斗至百招,柳生心中惊喜交集,攻势不自觉的渐行渐猛,逼得夯汉难以还击。他眉头一皱,挥刀一挡,顺势退开几步,一个深呼吸,身上散发出些许黑气。柳生感官敏锐,知道对方欲使杀招,心中暗喜,把剑一挺指着夯汉准备接招。
夯汉纵身一跃,身姿于空中如一弯残月,大喝一声狂刀应声而下,那声势似要将对手活剥生吞。
柳生先退一步卸去劲力,再提剑疾刺连消带打,取的是对方的咽喉。此招应对之快,还击之猛让夯汉始料未及,他不敢硬接,以刀护身顺势落地以求万全。刚站稳,剑光又至,他肩膀一转,眼看剑刃于鼻尖飞过,顺势虚晃一掌扰乱对手。柳生一眼看穿,劲透手臂猛力推出一掌来个以实击虚,逼他对掌。夯汉不愿退却,手法一转,化虚为实,以硬碰硬。随着一声闷响,两人各退数步,内力余波涟漪般扩散,将地上枯枝落叶吹动。
机灵寨忠义堂内。
苏大王看得兴起,紧握拳头,掌心冒汗。
鹤素心说:“像他这般的力气、内功实在难得,只可惜刀法略嫌生疏,不然早已分出雄雌。”
苏凝笑问:“小妹不解,请大哥指点一二。”
“你妇道人家懂个屁。这叫……”
“返璞归真,回归本源。”素心提醒道。
苏瑜接着说:“武功是什么?杀人的法子,若不能大杀八方,再怎么精妙的招数技法都是一坨……”话到一半,忽感气氛尴尬,闵嫣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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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干咳一声,他脸色一变,慌忙招呼工人上茶,说:“娘子以茶代酒与我合卺交杯可好?”夫人茶到嘴边却停住了,只谈谈地说:“还敢喝。”
素心见弟妹脸色难看,再扫了一眼那几个空酒坛子,刻意扯开话题说:“这……贤弟,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事?”苏大王会意,装模作样地说:“记得、记得,亲上加亲嘛。”
“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说。”
“大哥想让小弟投身于同一位老师门下,到时咱不单是哥俩还是同门。”
“好记性。”
“只是,我惯了这大快活的酒肉日子不愿吃斋,委实要大哥失望,小弟给您赔罪。”苏大王听到夫人的干咳,那酒碗才刚举起便再放下。素心尴尬地笑了下,说:“贤弟多虑。恩师那处实则无门无派,非僧非道,我等众师兄弟是仰慕他的名声,非要他指点迷津罢了。事实上可算是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至于斋戒不过是愚兄的丁点私心,不愿多作杀孽,着实与他老人家无关。”
“不用吃斋,万事好说、好说。”
“贤弟若有心,早应与我一小师妹同时拜入他老人家门,如今他深居简出,咱想见一面亦甚是艰难。”
苏大王想趁着义兄说话间偷偷地喝上一口,可酒没喝上,二夫人苏凝便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顺着夫人的目光望去,只见闵嫣默不作声地看着比武,脸色却黑如锅底。他眼珠一转,拳头一攥,往桌上一趴假装酒醉,心里却是万般无奈与不甘。
闵嫣冷哼一声,不予理会,专心地看着那场比武。
荒山处。
金翅道人说:“看来用剑的是想以静制动、稳中求胜。”
“敢问道长,这使刀的是否想诱敌深入伺机绝杀?”
道人假笑着说:“贫道才疏学浅不敢妄言,屠先生还是请教西门大哥较为稳妥。”
西门龙笑说:“兄弟过奖。”
熊无惧说:“打来打去耽误时间有啥意思,不痛快!”
“熊大哥您少说两句。”
“妹子,你喊我啥?”
“快看。”
只见夯汉一步踏出,快刀朝中路劈来,柳生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跳到刀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两个四目相对,夯汉浅浅一笑,随即一掌打出,刚猛凌厉的掌风带着高温狂卷而去。
柳生身形一闪跳到空中,一个鲤鱼翻身以灵活飘逸的身法躲开那猛烈的攻势,并且在将要落地前凌空一剑刺去。夯汉反应极快,举刀相迎,又是铮的一声。刀尖恰巧撞到剑尖上,两个一上一下犹如铁塔般杵在那儿。剑尖转动,一股强大无比的真气扑面而来,压得夯汉喘不过气。
柳生这招“泰山压顶”引得围观众妖各个叫好。
对峙片刻,夯汉被无形气浪压得杀气骤升。他驱动内息,体温飙升,身上冒出一丝丝白烟。柳生无心硬碰,收回真气,顺着对手的巨力跳到十步开外。
不等对方缓过气来,夯汉劲透双臂发疯似的挥刀狂砍,似乎毫无章法可言。
柳生沉着应对,一招一式挥洒自如,一进一退潇洒飘逸,丝毫没有落下风。
众妖无不惊叹。
鹤素心赞道:“此前乃我眼拙,这刀法实则狂而不乱,霸道无匹,实属罕见。”他泪眼盈盈,神色中的羡慕与震惊难以掩饰。
又斗了百招,夯汉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似乎能听到千里外众妖的议论及赞叹,眉宇间已露出了丁点儿不耐烦。于是,他将灵力、内力同时送到刀刃上,出招攻守间顺势卷起巨风,霎时弄得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终于要出手了。”西门龙着急地说:“请诸位用心细看。”
“什么嘛,打了大半天了,怎么才出手呢?”
“我耳朵有点痛……”
“你们瞧!”
“他……这怎么回事?”
夯汉摆出架势,瞳孔与刀刃瞬间变作血红,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道道黑气。倏尔,他仰天怒吼,一刀挥出,劲力在内力和灵力的驱动下暴增,刀风气浪如海潮般汹涌澎湃地直扑柳生,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实在渗人。
柳生面不改色,看准机会,鼓足内力,提剑一刺。
两股无与伦比的能量相撞,整个混沌山都震动起来,气浪以极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冲散。
千里外的两个“观众席”突然被切断了“信号”,两边的影像同时消失,所有的杯盘碗碟顷刻间被震碎,所有的观众都被吓得目瞪口呆、不寒而栗。先前喊耳朵疼的姑娘更是两耳嗡嗡作响,捂着耳朵说不出话来。
许久,金翅道人赞曰:“一刀之威竟可如此,眼界大开……”
西门龙汗毛直竖,脸上却笑道:“有幸观战,此生足矣。”
在一处无名山上。
“那儿有人打架。”小孩子兴高采烈地指着远处。
在云雾缭绕的山峦间,有两个汉子正在比武,那是混沌山上的情景。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挽着小孩的手默默无语地看着。
“爷爷那是什么?”
老人并没有告知孙儿那是海市蜃楼,脸上露出一抹忧心忡忡的神色。他并不是主动观战,却偏偏遇上这等事,或许冥冥中自有安排……
刀风剑气可以切断法术、法宝所生成的影像,似乎改变不了大自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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