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八子在咸阳宫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魏冉擒拿赵主父的消息。一个靖郭君,都让秦国头疼不已。再加上一个赵主父,秦国的局势不容乐观。
忽然,一名宦者急色跑了进来,禀告道:“太后,魏将军求见。”
芈八子催促道:“快请他进来。”
魏冉一身戎装,走了进来,行礼道:“臣,拜见太后。”
芈八子顾不上这些礼节,问道:“赵主父抓到了吗?”
魏冉愧色道:“臣,无能。”
“什么。”芈八子大惊失色,问道:“你没有追上赵主父。”
魏冉道:“臣,率领骑兵,星夜兼程,赶至函谷关时,赵主父已经出关了。”
芈戎问道:“函谷关,盘查严密,只进不许出。没有太后和王上的诏令,赵主父如何出得函谷关。”
魏冉道:“赵主父率领十八骑,以黑豹骑的名义,出的函谷。函谷守将忌惮黑豹骑,不敢拦路,只能放行。”
芈八子怒喝道:“赵主父,欺人太甚。”
魏冉忙道:“太后息怒。”
芈八子眸色涌出剧烈地火焰,冷声道:“赵主父欺我,此仇不能不报。”
高陵君见太后乱了理智,忙道:“太后,我们的敌人是齐、韩、魏三国,赵国不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和赵国已经开始交锋了。”芈八子杀气外漏,“赵主父入秦,就是秦、赵两国,战争的开端。”
魏冉惊骇道:“太后决定与赵国开战?”
芈八子收敛杀气,笑道:“赵主父声威,响彻诸侯。胡服骑射之后的赵国,国势更是不可一日而语。眼下,秦国正处于多事之秋,岂能再得罪赵主父。”
魏冉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姐姐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丧失了判断的理智。”
芈戎问道:“赵主父欺我,此仇就不报了吗?”
“赵主父一日不死,秦国一日不得安宁。”芈八子缓和心神,语调霸道凌冽道:“赵主父一日不除,秦国一日难安。”
魏冉也点了点头道:“赵主父是个危险的人物。他若合纵诸侯伐我,秦国凶多吉少。太后,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我也被赵主父气糊涂了,险些坏了大事。”芈八子又道:“赵主父一日不死,秦、赵不可开战。此仇,我们先忍着,有朝一日,加倍还给赵国。”
“赵主父孤胆入秦,潇洒离秦,这是国耻啊!想着赵主父就在我们面前议政天下诸侯,我们却不识赵主父。此次,和赵主父交锋,我们输得一败涂地。”芈戎怒道:“不甘心啊!”
芈八子淡淡道:“赵主父觊觎秦国,我们也要离间赵国。”
魏冉问道:“太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芈八子笑道:“赵主父虽是天下无敌,盖世英雄。但他终究不是圣人,也有弱点。我们就利用赵主父的弱点,攻击他。”
泾阳君问道:“赵主父有何弱点。”
“赵主父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感情用事。你们别忘了,君后韩姬瑶和君后孟姚之死,对赵主父的打击,可是毁天灭地的。”芈八子眸色阴狠毒辣,“但这两个人留下的儿子,也都是人中之龙。”
“赵主父重感情,这是真的。与其子有何关系。”魏冉问道:“臣,听不明白。”
“赵废太子章十五岁都能堪当大任,统帅一军,北伐中山,击破三胡。赵王何不过十三岁,也有王者之姿。”芈八子顿了顿,又道:“我们只需派人打入赵国,挑拨赵主父、废太子章和赵王何三者之间的关系。让赵主父两子相争。”
魏冉想了想,答道:“赵主父尚在,废太子章和赵王何岂会相争。臣出使邯郸,亲眼目睹赵国朝政稳定、平和。我们让赵主父两子相争,不太容易。”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很平静。”芈八子淡笑道:“我们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芈戎问道:“太后,打算怎么做。”
“权利是不容他人分享。”芈八子淡淡笑道:“废太子章和赵王何都继承了赵主父的胆识和魄力,他们都不会屈居人下。两子为了权利,岂会不发生争斗。”
魏冉问道:“废太子章和赵王何兄弟和睦,他们岂会为了权力争斗。”
“最是无情君王家,先王诸公子之乱,不是活生生的例子。”芈八子冷笑道:“赵主父远离权力的中枢,自然会被群臣架空。废太子章和赵王何为了权力也会同室操戈。两子相争,赵国就会被削弱,甚至会动摇国本。赵氏父子同室操戈对赵主父而言就是诛心。赵主父若倒下了,赵国人才便会凋零。”
泾阳君惊道:“主父死,赵国弱,秦国强。”
芈八子高声笑道:“两子争,主父死,赵国弱,秦无忧。”
泾阳君忙道:“太后所言极是。但眼下,我们要渡过危机,才能与赵国较量。”
“吾儿说得不错。在与赵国角逐之前,我们要破了齐、韩、魏三国,保住齐国。”芈八子霸气道:“传令下去,准备和齐、韩、魏三国开战。”
秦臣众志成城,齐声道:“喏。”
赵主父率着十八铁骑,昼夜兼程回到邯郸。赵王何收到赵主父平安归国,不日即将抵达邯郸的消息,率领文臣武将,亲自在邯郸郊外相迎。
午时刚过,一斥候快马而来,禀告道:“王上,赵主父回来了。”
赵王何听闻赵主父回来了,整个人充满精神。不多时,赵主父等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赵王何率领群臣,行礼道:“孩儿,恭迎赵主父。”
众臣也毕恭毕敬地高呼道:“臣等恭迎赵主父。”
赵雍见了,大笑道:“王儿,怎能亲自相迎。”
“赵主父归来,身为人子,怎能不亲自相迎。”赵王何眸色充满敬仰,“皆说,虎狼之国,不可入。楚王入秦,被囚禁章台。靖郭君入秦,狼狈归国。唯有赵主父孤胆雄心,能够全身而退。天下诸侯,莫与赵主父相比。”
众臣也道:“主父孤胆入秦,平安归来,臣等也想目睹赵主父的风采。”
赵主父见状笑道:“好。”
赵王何道:“赵主父定当为孩儿讲讲秦国发生的趣情。”
赵主父笑道:“孤,有时间定会为你讲解入秦之行。”
肥义忙道:“赵主父、王上,野外风大,我们还是进入邯郸。”
回到邯郸,赵主父也没有召见群臣,举行朝会,而是召见肥义、田不礼、李兑、鹖冠子、司马望族、乐毅、赵希等人进入别宫议事。
此次举行议事,自然是秘密进行。赵王何照常举行朝会,稳定朝局。
赵雍见众人都到齐了,简短嘘寒问暖之后,直接切入正题,“孤,召你们前来,就是谋划伐秦。”
赵主父命司马望族和乐毅展开地图,“这是寡人西行秦国,绘制秦国山川地貌、河谷,以及主要关隘。诸位,伐秦是否可行。”
肥义问道:“赵主父是打算合纵诸侯,共同伐秦。”
“寡人西去秦国,特别察看了函谷关。此关,不愧是秦国阻挡中原诸侯的第一要塞。孤,也总算明白,十几年前,五国大军,声势浩大,还有义渠人助阵,为何攻不破函谷,荡平不了秦国。”赵主父指着地图上秦国的关隘,“这就是函谷关。秦人占据此关,进可攻,退可守。”
肥义问道:“赵主父打算如何伐秦。”
赵主父面对众人问道:“孤,召你们前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李兑察看地图半响,答道:“齐、韩、魏联军势大,联军统帅又是齐国最能打的匡子。臣认为,合纵诸侯共同伐秦,才是上策。”
肥义也道:“伐秦,只能从函谷关而入。诸侯联军虽众,兵临函谷关,也发挥不出兵多的优势。五国之势,都不能攻破函谷。四国之势,能攻破函谷?”
田不礼沉吟半响,答道:“十几年前,赵歇将军领兵伐秦。要是赵歇将军在,我们就能知道那场函谷关之战。”
鹖冠子察看了赵主父带回来的地图,又看了大厅内用泥土堆积的山脉走向,一个人在那里比划,也不言语。
半响之后,鹖冠子笑道:“赵主父,臣有伐秦之策。”
赵主父忙道:“先生请说。”
鹖冠子将众人请到用泥土堆积地堪舆图,问道:“你们从此图上看到了什么。”
众人看了半响,皆摇头,表示没有发现什么。
“堪舆图,虽很生动,也很精确。但也不能彻底描绘出真实地形地貌。诸位请看,这里是赵国晋阳、河西北地郡。”鹖冠子手指不断滑动,“这里是秦国的河东郡、上郡。此处看去,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真实地貌是赵国地势高,秦国地势低。我们对秦国而言是居高临下,给秦国造成一种压迫之势。宛如一禀利剑,悬吊在秦人的头上。”
肥义忙道:“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攻秦,不一定选择合纵诸侯,从函谷而入。”
“不错。”鹖冠子又道:“十几年前,五国诸侯攻秦,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函谷。函谷天险,兵力再多,也发挥不出联军的优势。这一次,我们伐秦,可以改变战术,改变进攻的方向。”
田不礼问道:“先生打算如何改变战术,改变作战方向。”
李兑也道:“攻秦,只有一条,那就是函谷关。”
肥义答道:“不,还有第二条。”
众人皆惊,问道:“第二条在哪里。”
“从这里而入。”肥义指着堪舆图上的城隘,续道:“我们占据九原、云中、雁门和河西北地郡,我们从北南下,长驱直入。”
鹖冠子接话道:“不错。我们破林胡,败三胡,得了大河南北两岸疆土。我们伐秦,不用从函谷而入,可以选择从北往南。”
李兑琢磨少许,答道:“这片疆土,道路崎岖难行,还有大漠。这里是义渠人活动范围。我们抵达此处,便要和义渠人交战。秦国和义渠人打了数百年,都没能分出胜负。我们与义渠人打得两败俱伤,如何伐秦。”
田不礼也道:“上郡和河西郡,也是秦国阻挡我们南下之路。秦国必会在此地,设下重重关隘,阻挡我们南下。我们从河西北地郡南下伐秦,也会困难重重。再加上此地,山高林密,道路狭窄难行,也不利于大军南下。”
“诸位难道忘了,我们军制是什么。”鹖冠子问道:“如果是用中原车战,此计自然不行。但我们推行胡服骑射,锤炼了数万铁骑。我们只需备好少量的干粮,也不用准备大量的军资和粮草。我们率领铁骑南下,长驱直入,又会如何。”
“以铁骑伐秦?这是个不错的计策。”田不礼想了想,问道:“铁骑擅长野战,不善攻坚。我们如何攻破上郡、河西的秦军。难不成我们率领大军,穿越沙漠,与义渠人开战。借道义渠,灭秦不成。”
李兑答道:“义渠是草原上的雄鹰,他们自然不会借道给我们。我们击败义渠,但也攻不破秦国在义渠边境上设置的关隘,此计虽好,难能成功。”
“此计可行。”肥义指着几处关键地关隘道:“你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齐、韩、魏三国攻打函谷关。秦国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这场战事之中。为了迎战诸侯,秦国北疆和上郡、河西郡大量秦军便会赶赴函谷作战。此地,防守必定薄弱。”
鹖冠子接过话道:“此地薄弱,如何抵挡住我数万铁骑之威。秦国也想不到我国会以铁骑,出奇制胜,直插秦国咸阳。”
赵雍击掌笑道:“诸位的论证着实精彩。孤,也是这样想的。”
司马望族拿出伐秦之策,递给赵主父。
赵主父笑道:“这是孤伐秦之策,你们看看,这个作战计划如何。”
赵主父将伐秦之策,展开在案几之上。
众人闻言都围了过来,俯身观看。只见那张羊皮地图上绘画着山川、地貌、河流和沟谷,还有秦、赵两国重要的关隘。九原、云中、雁门、河西北地,四把利剑,直插秦国咸阳。
赵主父看着地图,正色道:“孤,决定率领所有铁骑大举南下,又联合晋阳郡、河西北地两郡军力,攻伐秦国上郡、河西郡。攻破秦国上郡、河西,绕道函谷,赵国铁骑直取咸阳。”
面对赵主父以云中、雁门、九原为根基的伐秦之策,众人在堪舆图上,不断推演,预估会出现的意外情况。甚至连会发生的天气和水文,还有诸多因素都考虑进去。经过众人五日的商议,总算制定出了一套完美无缺的伐秦之策。
赵主父见伐秦可行,大笑道:“秦可破,亦可灭。”
众人恭贺道:“恭喜主父。”
肥义问道:“主父,我们是否立即实行伐秦之策。”
赵主父问道:“齐、韩、魏三国联军抵达何处。”
肥义答道:“据斥候来报,齐、韩、魏三国联军,抵达新郑。”
“新郑距离函谷还有数百里。联军行进缓慢,抵达函谷,还要一些时日。”赵雍停顿少许,又道:“伐秦之策,暂时停止。我们要等到诸侯伐秦,双方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再出奇兵,直取咸阳。”
田不礼问道:“赵主父,我们是否该准备伐秦,直取咸阳的相关流程。”
“伐秦之前,我们要消除隐患。”赵主父注视着堪舆图北疆良久,又道:“楼烦人被我们击败后,部众北行深入大漠、草原,我们率铁骑伐秦。楼烦人南下,不仅伐秦无果,我们北疆之地,也会得而复失。”
肥义问道:“赵主父的意思是先消除北疆隐患,深入大漠、草原,寻找楼烦人的踪迹。”
楼烦人北遁沙漠、深入草原,这也是赵国不安定地因素。再说了,北疆广袤,还很有很多等待他们去发掘和探险。
也许,北疆除了楼烦人,还有比楼烦人更善战地部族存在,也是未知数。赵主父伐秦之时,决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赵国边疆的安全。
“楼烦人,一日不除。北疆隐患,一日不得安宁。”赵主父注视着赵国新开拓地北疆三郡,厉声道:“先定北疆,再取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