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起身对着鹖冠子深深行了国士之礼,语调坚定,“请先生助我胡服骑射之功。”
鹖冠子回礼道:“赵君,请坐下说话。”
赵雍伸手道:“先生请。”
鹖冠子落座之后。赵雍方才落座,问道:“先生,推行胡服骑射,我该从何处下手。”
“草原上的男儿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就会被人嘲笑。他们也不能在草原生存。草原人善于骑马射箭是因为他们从小练习,被生活和环境所迫。赵君想要在短时间内锤炼出一支铁骑,远超北胡。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鹖冠子淡淡地又飘来一道声音,“骑射是草原人的长处,铁骑是他们懒以生存的力量。草原人崇尚武力、敬重英雄。君上想要北拓胡地、击败他们、让他们臣服赵国,就要建立武勋。”
赵雍点了点头,“胡人的个性是不容易驯服。除非,赵国在武力上胜过他们。我要北拓胡地、让胡人降服赵国。首先,就要用武力击溃他们。其次就要用恩德感化他们。武力和恩德并举,才能让他们心服。”
鹖冠子目光充满赞赏,“赵君看到胡服骑射的长处,我就来说说胡人的短处。胡人不像中原人,他们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他们骑射虽然厉害,但是他们的弓不精良、战甲用野兽制作而成。胡人善战,但不善守。这也是胡人对中原有觊觎之心,也不敢南下牧马、占据中原的原因。”
赵雍琢磨这句话之后,问道:“先生的意思就是要我在弓箭和战甲上,下功夫。”
“赵国商业发达,炼铁技术,诸侯皆不能比。赵国和韩国联姻之时,韩王康让很多能工巧匠作为陪嫁。韩国的良弓劲弩天下闻名。赵君若在良弓劲弩和战甲上,下功夫。一旦,赵国和胡人交锋,就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赵国也能缩短和胡人之间的差距。”
“先生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胡人骑射,冠绝天下。但胡人的战甲、弓箭是差了些。”赵雍又道:“我若针对胡人的短处,合理运用。让人根据我国的特点,锻造出精良的战甲和良弓劲弩,就可以缩短和胡人之间的差距。”
鹖冠子见赵君一点就明白,点了点头道:“胡人的弱点就是崇尚个人和英雄主义。草原上的王是英雄之中的英雄,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赵君想要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就要击溃他们的王。”
赵雍神情颇有难色,“草原上的王,拥有铁骑。想要击败他们,可不容易。”
鹖冠子淡淡一笑,“铁骑的优点在于机动性强、冲击力大、速度快。善于在平原和野外作战。但胡人铁骑的纪律性差。攻城和山地决战,是铁骑的弱项。这也是胡人总是利用铁骑的优势,侵扰赵国边疆,掠夺百姓和财物之后。就迅速回到草原,而不会占领城池的缘故。”
赵云舒闻言,深有同感,抿嘴苦笑道:“先生说的不错。楼烦人掠夺晋阳北地的财物和百姓之后,就迅速离开。我组织了很多军力去围捕楼烦人,楼烦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大军离开,楼烦人又来。先生可不知道,这着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司马望族也道:“胡人就是这样,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秦国和义渠打了数百年,都不能解决边患。”
赵雍答道:“为了解决胡人的隐患,我们必须锤炼出一支比他们还要厉害的铁骑。”
鹖冠子颔首道:“赵君不能只是注视铁骑的发展,还要注重车兵和步兵同步发展。攻城、守城还是要步兵支撑才行。”
赵雍想了想,答道:“先生说得不错。车兵和步兵能够传承上千年,自然有它的道理。我不会片面注重铁骑的发展,而忽视了先祖留下的智慧。我推行胡服,并不是要所有人穿上用牲畜制成的衣服。而是将华服学着胡服的样式改良一番。”
鹖冠子道:“赵君改良华服,但也要革新骑射的装备才行。赵君要想推行骑射,首先就要获取源源不断地战马。其次,中原用的武器也不适合骑射所用。”
赵云舒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胡人用的武器是弯刀,难道我们也用弯刀?”
鹖冠子摇了摇头,答道:“中原人对长剑情有独钟。士大夫、诸侯佩剑也成为身份的象征。但是长剑不利用马上作战。”
屠彝打断道:“先生,我觉得用剑挺好的。我们和中山交战,用的是长剑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赵雍道:“屠都尉用剑自然厉害。然,房子之战,我们骑士用剑和中山作战,对敌人的伤害也不大。中山国用刀,让我们折损了两千骑士。若不是先生一说,我还没想透彻是什么原因。原来症结就在这里。”
鹖冠子问道:“长剑是刺,刀是砍。骑在马背上和敌人作战,你们觉得应该是刺,还是砍。”
屠彝比划了几下,摊手道:“当然是砍比较合适。”
赵云舒委婉地说道:“话虽如此,但用胡刀总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鹖冠子早就知道众人心理上是不会接受胡人的弯刀,答道:“我们刀的长度,按照长剑改革。”
赵雍见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忙道:“先生,应该如何改。”
鹖冠子将佩戴的长剑取下来递给赵君。穆涧上前,高举双手接下长剑,转呈给赵君。赵雍接过长剑,仔细看了一遍,问道:“先生,我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鹖冠子语调温和道:“拔出它。”
赵雍拔出长剑,一看就发现手中长剑的确是有所不同,问道:“先生,这就是刀吗?”
“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楚刀。”鹖冠子示意赵雍拿起楚刀挥动几下,问道:“赵君,感觉如何。”
赵雍挥动几下,赞叹道:“刀的尺寸和剑的尺寸几乎相同。就是刀刃开了一个,有倾斜度。楚刀,这个名字不错。”
鹖冠子道:“骑射用刀,比用剑更合适。”
赵雍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挥动了几下,赞叹道:“好刀。”
鹖冠子见赵君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笑道:“这把刀就送给赵君了。”
“多谢先生。”赵雍按捺不住心中踊跃出的激动,“有了改良的良弓劲弩,有了铁甲,还有了楚刀。我们对战胡人就几率大了很多。”
屠彝问道:“君上将这把楚刀配给铁骑将士,这自然是好事。但我们称呼这把刀为楚刀,似乎有些不妥。”
鹖冠子也道:“赵君,屠都尉说得不错。还请赵君给这柄刀重新命名。”
屠都尉嚷道:“君上,我们就给他取名杀胡刀。怎么样是不是够威武、霸气。”
众人闻言,也点了点头。胡人听到这三个字,定会胆怯。
赵雍摇了摇头道:“这三个字听上去霸气威武,但不利于胡、赵团结。也不利于胡赵融合。”
鹖冠子提议道:“赵君是将这柄刀给赵国勇士所用。不妨给取名为赵刀。”
“好,就叫它赵刀。”赵雍注视着手中这柄赵刀,“我要多锻造这样的赵刀,装备铁骑。”
一旁沉默不语地费游通,突然说道:“君上有了良弓劲弩、有了战甲、有了赵刀。君上就不问点别的。”
赵雍领会太傅说这句话的意思,拱手道:“先生,铁骑装备的事情,解决了。但如何才能训练出一支铁骑,请先生赐教。”
鹖冠子不答反问道:“赵君想如何训练铁骑。”
赵雍答道:“中原人不善于骑马,训练铁骑自然要费很多时间。我想招募胡人,为我效力。”
“赵君这个想法的确是省去了很多事情。此举,存在一个隐患。”
“请先生赐教。”
“赵君招募的胡人,何人节制。”
“当然是派得力的大臣来节制。”
“如果赵君派的这位大臣,得不到胡人的认可。那该如何。”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中原诸侯向来轻视胡人。赵君用中原人管理胡人,这人能够让胡人信服,自然是好事。但是,这个人不能让胡人信服,又用中原的方法管制他们。稍有不当,就会激起胡人的反感。这份矛盾被激化,胡人也会反抗。如果赵君用胡人节制他们,就如一禀利剑悬在心头,会让很多人不放心。就会有很多人猜忌、提防、掣肘他们。胡人的性情,岂会忍受这份屈辱。”
赵雍想了想,紧皱眉头,“先生说的是,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先生,我该怎么办。”
鹖冠子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赵人学骑射,赵君亲自掌握这支军队。”
赵雍琢磨片刻,言道:“我们善车战、步战,但不适合骑射。”
“胡人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赵君怎么敢武断说赵人不适合骑射。”
“先生的意思是说,让赵人学骑射。”赵雍忧心忡忡地说道:“学习骑射就要招募胡人为将官。我们不通胡人,沟通起来也会有障碍。赵人和胡人发生激烈冲突,我又该如何处理。”
“赵君以胡人为教官,推行骑射。然后将胡人和赵人相结合,就可以牢牢掌控铁骑。这个方法总比雇佣胡人为铁骑强。”鹖冠子将赵君皱眉不语,又道:“赵君,胆敢推行胡服骑射。这点困难,应该不算什么。”
赵雍道:“推行胡服骑射,困难重重。请先生出山,为我筹谋划策。”
鹖冠子大笑道:“赵君,我乃闲云野鹤之人,自由自在惯了。赵君的好意,我心领了。”
赵雍见对方婉拒,也不好多加勉强,“先生不愿为官,我也不好强留。先生有一天不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赵国定会打开方便之门,迎接先生。”
“多谢赵君。”鹖冠子又道:“为了减轻赵君推行骑射的阻力。今日之事,赵君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骑射之策是一个楚人说的。就会给赵君增加许多麻烦。”
“先生放心,我们自会守口如瓶。”赵雍见话语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心思,“叨扰太傅和先生半日,就此离去。推行骑射,若有疑惑,我会再来请教先生。”
屠彝等人也齐声行礼道:“告辞。”
众人走后,费游通问道:“我这个学生,你觉得还满意吗?”
鹖冠子道:“有其先祖改革遗风。胡服骑射将会是万世之功。赵君将会开拓胡地,振兴赵国,鼎立于强国之列。我甚至可以预测,不出百年,天下归嬴。”
费游通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离开藏书阁,赵雍对于胡服骑射怎样改革,如何改革。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胡服骑射将会引领赵国走向何方,赵雍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赵雍等人前往丛台宫参加酒宴。
席间,赵雍观看了楼烦人的歌舞。
酒过三巡,赵雍对着楼重道:“王子,楼烦骑射了得,有没有兴趣留在邯郸,帮我训练铁骑。”
楼重手中转悠着酒盏道:“赵君想要学好骑射,对付楼烦吗?”
赵雍问道:“王子害怕赵国铁骑攻打楼烦?”
楼重不屑道:“我国在草原上已经没有遇到对手。”
赵雍笑道:“王子不怕,就留在邯郸,帮寡人训练铁骑。寡人有朝一日,定会率领铁骑,前往楼烦。”
楼烦狂笑道:“留在邯郸不是不可以。帮助赵君训练铁骑也不是问题。”
赵雍知道楼重的意思,笑道:“寡人不会亏待你。每日好酒好肉招待你,每月给你万金如何。”
楼重道:“赵君快人快语,我答应就是。”
“好。”赵雍道:“寡人的铁骑就交给王子了。”
楼重道:“我会为赵君训练一支威震天下的铁骑。但我有一个前提,训练的一切事情,由我说了算。”
“没问题。”赵雍举杯道:“我等着王子,为寡人训练的铁骑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