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以秦国之威,要挟魏罂。魏罂为了国家,一退再退。现在,多退一步又有何妨。魏罂也知道,百官中有很多人亲近惠施,记恨张仪。然而,魏罂没有办法,疏远张仪,进而保住惠子的相位。
张仪不愿为相,选择以退为进。
魏罂虽识破了他的小把戏,但也无可奈何,对着百官厉声道:“张仪是寡人请来的贵客。寡人以他为相,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
百官虽不满王上的提议,但也不敢造次。
魏罂以张仪为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公孙衍的耳朵里。
公孙衍闻言,惊道:“王上,怎能如此糊涂。”
“是啊!王上以张仪为相。惠相,怎么办。”魏瑷,也道:“上大夫,你有什么好的法子,保住惠相,驱逐张仪。”
“难啊!张仪背后有秦国撑腰。我们驱逐张仪,就是宣布与秦国开战。王上,绝对不会与秦国再次开战的。”公孙衍吸了口冷气,双眸之中,一片悲凉,“惠相一心为国,落得如此下场,太让人悲戚了。”
魏瑷,点了点头,惠相的为人品德,魏宫百官皆有目睹,“上大夫,惠相会离开魏国吗?”
公孙衍,微微思忖,点了点头,“惠相对魏国是有感情的。王上的苦心,惠相也能明白。但是,与张仪同殿为臣。惠相,自然是办不到的。。”
魏瑷,恳求道:“上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惠相才行啊!”
公孙衍,摇了摇头,眸色低沉,“惠相毕生,致力于联合诸侯,对付秦国。然,王上以秦国的人为相,不正是否定了惠相为之奋斗的一生吗?人啊!不怕付出,没有回报。只怕,付出了得不到他人的认可。久而久之,他本人也会陷入迷谷,甚至会否定自己奋斗的一切。”
魏瑷,迟疑道:“惠相乃名家之人。聪慧之人,怎会做愚蠢的事。上大夫,你是多虑了。”
公孙衍面无表情,苦涩道:“匹夫遇见这件事,也就算了。聪明人就爱较劲、认死理。聪慧之人,总会愚蠢的想很多事。”
“上大夫。”魏瑷闻言自感不妙,“我们去看看惠相吧!”
“不必了。”公孙衍出言制止,语调哀伤,“惠相,不需要人同情怜悯。”
魏瑷想想也觉得公孙衍说的话,很有道理。惠相一生清高,傲骨怔怔,他是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怜悯。魏瑷,双眼凝视着公孙衍,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上大夫,你呢?你会离开魏国吗?”
张仪和公孙衍之间的恩怨,早已经在诸侯国传的沸沸扬扬。何处有张仪,何处便不会有公孙衍。张仪和公孙衍公私皆有间隙,并非支言片语能够说的清。魏国有了张仪,公孙衍又会去何处。魏瑷心里不仅担心惠相要走,更担忧公孙衍的去留。五国合纵相王,魏瑷是真心的敬仰他的谋略和才华。
公孙衍,舒展一口气,“魏国有张仪,就没有犀首。”
魏瑷就怕听见这句话,忙道:“上大夫,你要离开魏国。”
公孙衍仰望着黑压压的云层,眼神哀戚。魏国以张仪为相,他留在魏国又有什么意义,“你来得正好,这是我的请辞。请你转交给王上。犀首,没能振兴魏国,反而使王上蒙羞。我没脸面见王上,唯有自行离去。”
魏瑷拒不接受,劝道:“上大夫,你不能走啊!魏国需要你。”
公孙衍招了招手,去意已定,将请辞的文书交给他,“有劳大人辛苦。”
魏瑷还想说点什么,公孙衍早已远去。魏瑷看着公孙衍落寞的背影,唏嘘不已,哀戚道:“可惜啊!这么好的良才,魏国竟然留不住。”
魏罂文案上,摆放着两封请辞书。一封是惠施的,另一封是公孙衍的。魏罂,目视着文书一个时辰,竟然没有说一个字。魏罂与惠施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魏罂邀他入宫为相。惠施也被魏罂的真情所动,答应入宫为相。惠施向天起誓。魏罂若不弃,他竭尽余生与之同进同退,振兴魏国。这些年,魏罂有他的帮衬,每次魏国陷入危局,惠施总会有办法力挽狂澜。一路走来,魏罂的人生,还不算彻底的失败。然而,昨日那不说离开的人,今日却选择要走了。魏罂,满眼哀伤。
魏罂以张仪为相,乃形势所迫。惠施在朝堂上,忤逆他。魏罂由着他的性子,也不生气。魏罂相信,惠施闹了性子,过段时间,便会回到他的身边,鼓舞着他振作精神,为魏国将来努力。魏罂也会很快从窘迫的阴影中,走出来,专心朝政,重振魏国雄风。然,这一次魏罂,怎么也没有想到,从不计较得失的人,会向他辞别。
一名侍者,快步走来,“王上,惠相来了。”
魏瑷,见王上不说话,对着侍者招了招手,“还等什么,请他进来。”
侍者躬身退出去,将惠施请了进来。惠施进入宫中,朝着王上,拱手道:“王上。”
魏罂,扶着额头,也不看他,语调依旧柔和亲切地说道:“惠子,你来了。”
惠施,拱了拱手道:“我是来辞别的。”
魏罂抬头看着他,挽留道:“你能不走吗?”
惠施拱手,身子降低几分,“王上,我走无所谓。公孙衍乃大才,你不能让他走。”
“你走就走吧!为何还来辞别。”魏罂,凝视着他,双门盈盈含泪,“若不是因为公孙衍,你是不是不会来见寡人。”
惠施,点了点头,“是。”
惠施心中还是有王上。他不想无声无息地走了。他想好好跟魏王道个别。
“寡人以张仪为相,是负了你。违背了那日的诺言。”魏罂,心疼道:“但你,也不至于因为生寡人的气,就执意离开魏国。惠子,你若不走。寡人向你保证,你要什么。寡人就给你什么。你就留下来,再帮帮寡人。与寡人同进同退。”
“王上,我要的你给不了。”惠施一听王上之言,心里堵得慌,“我当初追随王上,岂是为了高官厚禄。”
魏罂,深情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走。”
“魏国变了,王上你也变了。”惠施,越说越激动,“王上,我还有留下来的必要。”
“你…”魏罂知他之意,胸膛剧烈起伏,气急道:“你要走,公孙衍也要走。好,你们都走吧!寡人余生,都不想见到你们。”
惠施忽闻公孙衍也要离开魏国,脸色突变,“王上,你不能让公孙衍走啊!”
魏罂不想见着惠施,回想起太多的往事,起身便走。
魏瑷,走了过来,安慰道:“惠相,王上在气头上,你不要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惠施,问道:“公孙衍为何要走。”
魏瑷,指了指案桌上的文书,“惠相,公孙衍的请辞书,就在这里。”
惠施,颤抖着双手,拿起请辞书,问道:“这封请辞书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今早。”魏瑷,仰望着殿外的方向,“按时辰算,上大夫应该出城了吧!”
“告辞。”惠施,行色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公孙衍坐在车内,绕着大梁城走了几圈。凝视着这座城池,公孙衍感慨颇多。那日,他从秦国,来到魏国。魏王和惠相领着百官,亲自在这个地方迎接他。
魏罂,笑呵呵地道:“犀首,寡人总算把你盼来了。”
公孙衍,拱手回礼道:“犀首身份末微,怎敢劳王上亲自来迎。”
魏罂回头对着惠子一笑道:“犀首之名,寡人可是记得。犀首攻我河西,但不选择继续压迫魏国。进而调整战略,向西夺蛮夷之地。若非你心系母国,魏国早就招架不住齐国的攻击。寡人,还会丢城失地。”
公孙衍,谦卑道:“犀首乃魏人,却率领秦人,夺魏国的土地。王上,请治罪。”
惠施,笑道:“犀首,你何罪之有。你身为秦臣,自然要为秦国效力。”
“惠子,说得对。”魏罂,笑道:“不说过去的事了。寡人以后仰仗你的才华。犀首,你不要令寡人失望才是。”
公孙衍,回道:“犀首会竭尽所能,报效王上。”
“好,好。”魏罂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大梁宫走去,百官站立两侧,纷纷跪拜,“犀首,你看看寡人的山河,还能重整乎?”
“重整山河,还需王上的智慧。”
公孙衍在魏罂及惠施的陪同下,往大梁宫的方向走去。
公孙衍每走一步,心情澎湃。他仰头凝视着大梁城,发誓要在这里建立功名,实现胸中的抱负。他要用一己之力,匡扶魏国。回想起金戈铁马峥嵘岁月,他心中豪情万丈。如今,站在原地,再次仰望着大梁城,此时此地,心境陡然变化。眼前熟悉的一切,也已经变了味道。
来时,豪情万丈。离时,徒增悲伤。
公孙衍注思良久,感悟过往,对着随行众人,挥了挥手,“走吧!大梁,不需要我们呢?”
随从公孙度,问道:“上大夫,我们去哪里。”
公孙衍微微发愣,天下之大,还真没有容身之处。公孙衍最后看了一眼大梁城,闭上眼睛要努力记着他的样子,指了指眼前的马,悲呛道:“以它带路,它走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公孙衍任性而为,倒也是他的风格。眼下他无处可去,以马指路,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公孙度知晓先生的心意,拱了拱手道:“诺。”
“大梁,我心目中的大梁。”公孙衍,叹道:“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