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86年,赵敬侯元年,赵武公之子犯上作乱,邀请魏国袭击邯郸。魏军被赵军击败而撤退。同年,赵敬侯排除众议,力主将国都从中牟之地,迁往邯郸。邯郸成为赵国国都,历经赵敬侯、赵成侯、赵肃侯及赵侯雍四代国君。
赵王城和大北城是赵国邯郸最重要的两个城区。邯郸街道纵横,橫有七十二坊,纵有三十六街道。地理位置显赫,商业经济发达。赵国邯郸与齐国的临淄,魏国的大梁,楚国的郢都及秦国的咸阳,并列于世。
出宫之后,年少的赵侯雍对民间的玩意,充满着浓厚的好奇心。看中一件好玩的物事,总会拿起来询问田不礼。田不礼博闻多见,回答总是能令赵君满意。一路上,赵雍见司马望族沉默寡言,劝解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别绷着脸对着寡人。望族,好好放松一下。来,给我笑一个。”
“公子说得对,出来玩,就应该放松才是。”穆涧见君上发话了,也不忘调侃司马望族,笑道:“望族,好不快给公子笑一个。”
司马望族见状,觉得君上和穆涧的行为相当幼稚。自己又深感无奈,咧着嘴,笑了笑,算是对君上的回答。司马望族发出的笑声,比哭还难看百倍。
“望族笑了,笑了。”穆涧,好生乐乎,挑逗道:“望族,再笑一个,再笑一个。”
司马望族,见着他欠揍的面容,皱了邹唇角。赵雍,送去掌声,乐呵呵地赞道:“嗯,这种表情才对吗?”
田不礼暗中观察着三位少年的一问一答。虽然和他们接触的时日不算太长,心中却早已得出结论,赵君和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赵雍等人从邯郸王城出发,在邯郸城内周游半日,歇息片刻,便动身前往大北城。邯郸王城算是繁华什锦,而大北城另有一番风味。大北城因商贸著名,故而百坊林立,行人流水,遍地皆是吆喝之声。忽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越往前走,散发的味道越浓。赵雍陶醉散发的香气,皱着鼻子吸了一口气,四处搜寻着这股味道的来源,香甜地说道:“好香。”
田不礼,指着前面,道:“公子,到了。”
只见,大门前写着‘九里居’三个字映入赵雍的眼前。赵雍点了点头,笑道:“这股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我饿了,进去吃点东西。”
田不礼会意,伸手向前,笑道:“公子,请。”
店家见来了客人,身着虽不华丽,但怎么看也不像是穷酸之人。立马笑脸相迎,嘴里不停地说道:“几位,里面请,里面请。”
司马望族在前面探路,赵雍跟随其后,穆涧也蹦蹦跳跳跟了上去。田不礼最后一个进入屋内,从宽大的衣袖之内,取出金子,递给店家,叮嘱道:“我家公子,喜欢雅静。”
店家,接过金子,连忙揣入怀中,脸上乐得合不拢嘴,忙道:“这边请,这边请。”
店家见客人出手大方,定是有钱的主儿。于是,将店内最好的雅间布置给他们。田不礼阅历深,见识广。深深懂得市井之徒的心思。他出手阔绰,店家服务才会热情周到,也不会失了礼数。见众人对他的安排,皆感到满意,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九里居,地处大北城最热闹、最富裕的大街之上,但在二楼雅间里,却是很清静。身坐此地,丝毫不会受到外面的嘈杂之音影响。明亮、宽敞的雅间内,摆放着五张桌子、五张地毯。赵雍仰头走进屋内,四处认真打量,这里既不富丽堂皇,也不光彩夺目,却是有着一股超脱世俗之态。穆涧见了,也是大力称赞,心想大北城还会有这样的地儿。
赵雍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问道:“店家,我有一事不明。”
店家,笑道:“公子请问。”
赵雍,道:“你身为店主,做生意,既无闻吆喝之音,又无见招揽客人之意。试问,你是如何经营这家酒坊的。”
店家嘴角藏有笑意,这种微笑,是对自己经营有道,备感满意。客人有问,也不欺瞒,店主绘声绘色地说道:“这位公子,你是外地人吧!邯郸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这家酒坊是大北城中最有名的。诸侯国游子,无不慕名而来,畅饮赵酒之美味。”
穆涧见店家如此托大,嘴角露出一声讪笑,道:“这里的酒,有赵宫里面的酒好喝吗?”
店主收敛笑意,脸色一沉,心下盘算这几位穿着打扮,怎么也看不出是宫中的人。神情、语调颇为不满道:“这位先生,可是宫中人。若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佳酿,比不上赵宫里面的美酒。”
“好大的口气。店家如此抬高自己,不怕闪了舌头。”穆涧,正准备开口,数落一下井底之蛙的店主。赵雍怕穆涧争长论短,不小心泄露自己身份,截断道:“素闻赵酒味美,名誉诸侯。今日,我要喝个痛快才是。”
店主见来了一个懂事的,笑意重新溢于脸上,道:“还是,你这位公子有品位。”
田不礼也为穆涧刚才之举,吓了一跳。倘若穆涧与店家发生争执,不小心将赵君的身份泄露,应该如何收场。好在,赵君见势不对,亲自压了下去。为了转移了店家的注意力,田不礼点了几道这家店的特色菜肴。赵雍见他神情语态,已然得知,田不礼对这里很熟悉,多半是这里的常客。
“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安排。”店主见有人点了本店几道名贵的菜肴,几坛赵酒,生怕怠慢了客人。吩咐下人,备好美酒美食。
店主走后,穆涧,环视了一下屋内的构造,对着田不礼问道:“上大夫,这里吃饭,价钱不便宜吧!”
田不礼,道:“九里居,位居大北城最繁华的中心路段,又是有名的酒肆。赵酒招牌,传遍了大街小巷。寻常百姓,来这里也是喝不到这里的美酒。价格虽高,但物有所值。”
穆涧听了不乐意了,道:“上大夫,你想喝酒,也不用来这个破地方吧!”
田不礼,笑道:“这个地方虽比不上赵宫。可,再此饮酒,别有一番乐趣。”
这时,店家送来几坛美酒,酒香弥漫整间屋内。店家赔笑,简单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赵雍,见穆涧愁云缭绕,闷不做声,笑道:“穆涧,你不开心就要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我可付不起责任。”
穆涧闻言,冷道:“我就是不喜欢店主的那副嘴脸。老家伙,如此托大,也不怕咬了舌头。”
赵雍,见他还在纠结这件小事,顿时笑出了声。
穆涧,道:“君…”
赵雍瞪了他一眼,穆涧会意,委屈道:“公子,有什么好笑的。”
赵雍,道:“这里的赵酒,味道是否如店家所言,我不能得知。但是,他是个生意人,不把这里说的天花乱坠、云里雾里,怎会招揽客人。这种小事,你也要去争得耳红目赤,太无趣了。”
“好好,是我无趣。”穆涧努了努嘴,满脸委屈,低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的颜面?你倒好,责怪起我的不是。”
田不礼说了一半的话,勾起了赵雍的好奇心。赵雍,撇下一副不悦的穆涧,问道:“先生,这家酒坊有何不寻常之处。”
田不礼,拱手道:“此间酒坊,名为九里居。九里之内,皆无美酒可饮。虽有些夸大其词,不过这里的赵酒,算是一绝。”
穆涧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店主托大也就算了,上大夫也如此追捧。这间酒坊,真的有这么好。当下自饮自酌,品尝一下。倘若,不符他的心意,他会想出一百种为难店主的方法。
连游遍列国的田不礼,也如此追捧这家酒坊。赵雍对这家酒坊的‘赵酒’,颇有几分好奇。田不礼,道:“这家酒坊能在邯郸名列前茅,只因三绝。”
赵雍来了兴致,问道:“何为三绝。”
田不礼兴趣盎然地道:“酒美,为第一绝。”
田不礼为赵君斟满一杯酒,拱手递给赵雍。赵雍举起酒樽,一饮而尽,把玩酒盏,回味道:“此酒虽比不上宫中所藏,饮之,另有一番别韵,好酒。”眼下赵雍饿得厉害,无论是多么次的东西,吃进肚里,总会美味无穷。
“请,君上移步。”田不礼双手推开窗户,让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君上,九里居位于大北城最繁华地段。闹中取静,此乃二绝。”
赵雍移步位立窗边,此地居高临下,城中景色一览无余。熙熙攘攘的人群,奔走在街道上,声声不息。然而,此处却是相当安静,不受外界之音干扰。能在纷纷扰扰的热闹处,寻找一处静谧处,着实不易。说话间,店家送来牛肉、鸡肉、鱼和几道精致别雅的小菜。酒香、菜香,弥漫在这间屋内。闻着香味,赵雍饥肠辘辘。田不礼见状,将赵君请回主位,斟满一杯酒樽,道:“君上,请。”
赵雍,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穆涧喝了几樽赵酒,也没觉得此间的酒,有宫廷内好喝,对着田不礼抱怨道:“此酒,也不过如此。与宫廷酿制相比,差了许多。”
一向不开口说话的司马望族,呆道:“此酒不足饮,你一人喝了数杯。”
穆涧语无伦次,道:“这是…我…口渴。”
司马望族,一脸嫌弃地说道:“口渴喝酒,你真是好兴致。”
“我…”穆涧理屈词穷,一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众人见状,哄堂大笑。
赵雍吃了些酒菜,又饮了一尊酒,放下酒樽,问道“上大夫请我来这里,恐怕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什么都瞒不过君上。”田不礼,一边斟满酒樽,一边命人掀开帘子,道:“君上,请看。”
赵雍放眼看去,不远处有几位身着美服的男子,聚在此地辩论。也许是因为距离较远,赵雍隐隐听见:“新政…齐人…宋人….”
“九里居,是赵国士人聚集的地方。”田不礼做个手势,命人放下帘子,道:“这里,能听到许多朝堂不能听到的事情。”
赵雍的眸色之中,闪现出惊讶,赵国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他竟然从没有听任何人说起过。忽然,把守在外面的一名侍卫走了进来,道:“公子,有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