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成寥寥数语,整个赵宫弥漫着明争暗斗的痕迹。李兑刚想开口,替君上解围。肥义朝他使去眼色,劝他不要干预。李兑会意,缄默不语。殿内众人,也静静地等待着这场胜利的天枰,会倾向那一方。是年少的新君,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成。
他们,等待着胜利者前来揭晓答案。
屠彝喘气如牛,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伸出粗大的手掌,拍在几案上。几案上摆放的美酒,也随着他施加的力道,溢了出来。屠彝双眼喷射着火焰,声调颇为不满,“我也来讨教几招。”
公子成嘴角露出一瞬即逝的微笑,唇角上扬,心道:“莽夫就是莽夫。”
赵豹见局势突然失控,身为都尉的屠彝,要亲自教训司马望族。无论哪一方获胜,总会有一方脸面挂不住。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丢尽颜面的人,定会是新君。
赵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出面调和,“屠都尉剑术高超,已是众所周知。这场比试也就不用比了。”
赵豹的话,不但没能平息屠都尉心中的愤怒,反而激发对方心中斗志。屠彝认为相邦此言是对他的轻视,不满道:“不分出高低,难免会有闲言碎语。日后我也难以服众。”
公子成暗中推力,“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屠都尉输给了眼前这个娃娃,会折辱你的名节。这场比试,不比也罢。”
公子成笑中藏刀,背后使力。赵豹又怎能不明白对方真实用途。为了化解这场没意义的争斗,赵豹的语调之中,弥漫着强硬气势,“大司寇,你这是什么意思。”
“屠都尉胜了,会让人觉得他欺负一个小孩,有失身份。倘若屠都尉输了,名节声誉将尽毁”公子成,面色平静,双手摊开,表示很无奈,“我是为了屠都尉来之不易的名声考虑。屠都尉,你放弃吧!”
赵豹责道:“你…”
公子成截断道,“相邦,你也认为,屠都尉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我没这个意思。”赵豹,本想以一人之力,化解朝堂争斗。谁知,公子成的几句话,将他推进陷阱。如今的赵豹,也是进退两难,心中骂道:“狡猾的狐狸。”
屠都尉心里本来有气,加上公子成言语挑唆,更加激发了他心中求胜欲念。屠彝豁然起身,步入殿中,朝着司马望族,发出对战,“请赐教。”
面对不可控制的局面。赵豹是最好调剂之人,可他也被公子成逼近角落。肥义、李兑、公孙甫虽然懂得应对之策。但,这是赵氏家族内部的事,生为外族之人,不但人微言轻,还会四面树敌。众人选择不开口,端着酒樽,静静品尝。
公子成,唯恐天下过于太平,不断地扇风点火。
赵雍曾听君父说过,屠彝臂力过人,能力举千斤,勇猛无敌。其,剑术高超,宫中少有对手。然而,他缺乏智谋,性子太急。好在,屠彝十分忠君。因此,赵语封他宫卫使兼都督一职,管制禁卫,负责宫中安全。
人,最可怕的是缺乏自知之明。屠彝成为宫卫使兼任都尉,也是尽心尽职,少有埋怨。但他倔脾气,一旦认真了,几头牛也拉不回来。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君上。面对此局势,新君会用什么手段,来化解这场明争暗斗。
赵雍选择以国君之命,呵斥屠彝。必会伤了这位都尉的脸面,也会令国中将士心寒。若让屠都尉与司马望族比试,望族必败无疑,也会折辱自己的声望。思虑再三,赵雍寄希望于司马望族识大体,选择知难而退。
赵雍开口道:“司马望族。”
司马望族道:“在。”
赵雍见他没有放弃的意思,又把目光落在屠都尉身上,“屠都尉,臂力千斤,勇猛过人。其,剑术甚是高超。你,可愿意和他比试。”
屠彝见新君这般吹捧自己,脸上顿时呈现傲色。司马望族明白,这是君上暗中提醒他屠都尉剑术高超,劝他主动放弃认输。然,司马望族肩负着振兴家族名声的重任,兼之少年心性,他则可轻易放手。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家族名声受累。司马望族也很想知道,这三年苦练剑术的结果。
司马望族,应声道:“能与屠都尉这般高手比试,我输了,也是大快人心。”
赵雍见司马望族没有领悟到他的心意,捏了一把冷汗,身子往前倾斜,“你真要和屠都尉比试。”
司马望族,眸色之中,态度坚决,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
赵雍暗中着急,额上滑落几滴冷汗,急道:“你已经打败了侍卫,也证明了你的实力。你不与屠都尉比试,副都尉还是你的。”
赵雍的心意,再明白不过。然,司马望族,有自己的想法,怅然道:“我有一言,君上愿听否。”
赵雍见他不开窍,哪能听得下去,拧了拧眉头。司马望族,正色道:“齐大饥,黔敖为食於路,以待饿者而食之。有饿者蒙袂辑屦,贸贸然来。默敖左奉食,右执饮,曰:‘嗟!来食。’扬其目而视之曰:‘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於斯也!’从而谢焉,终不食而死。”
赵雍心道:“这就是你要向我表达的意思?”
屠都尉以为司马望族是膏粱子弟,只因和君上近乎,而得副都尉。平生,他最瞧不起这种小人。听司马望族言语,尚有几分男儿骨气,对待眼前这个少年,也有几分好感。
赵雍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过多袒护。他能做的就是给屠彝施加无形的压力,“屠都尉,望族与寡人亲如兄弟。你们比试,点到即可为止。你,不可伤了他。”
屠都尉闻言,内心虽有不满,但君上发出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双手合拳,朗声道:“喏。”
司马望族,闲庭阔步走向自己的对手,拱手道:“屠都尉,请赐教。”
屠彝,碎了一句,“拿出你的真本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训练的人真的太没用。”
屠彝高大威猛,身体强壮。司马望族和他站在一起,顿显劣势。然,他这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到让屠彝对眼前这个对手的勇气,大大赞赏。司马望族年少气盛,君子之礼刚毕,拔剑向前一指,冲向屠彝。长剑逼近,屠彝举剑抵挡,轻易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一招刚过,屠彝见对手太弱,双眸之中尽显鄙夷之色。未免日后有人说他,欺负晚辈。屠彝决定,礼让对方三招。司马望族,连刺数剑,采取快攻。屠彝一时大意,险些败下阵来。他心里暗惊,“这小娃娃,有点本事。”
屠彝眉宇一紧,剑气寒霜,司马望族见他认真了,往后退三步,与对手拉开距离。屠彝追上去,长剑劈下。对方出手太快,司马望族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举剑格挡。两剑相交,激发出耀眼的火花。屠彝力大,震得司马望族虎口隐隐作痛。
“好”殿内,响起一股掌声。
这股掌声,对于屠彝而言,就是一种屈辱。为了展示自己真正的实力,屠彝给司马望族来了一个重击。对方出手凌厉,司马望族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小心”,穆涧见司马望族,顷刻之间落于下风,险些失声地叫了出来,但他立刻闭紧了嘴。赵雍脸色也变得严肃,心中更是紧张万分。与此相反,公子成却是掌声雷动,嘴上说道:“精彩。”
清风徐来,殿内的烛火闪烁。两剑相交,发出哧哧的火光之声。众人屏住气息,观赏这场比试。赵雍知道屠彝的手段,惦记着司马望族,祈求道:“望族,你千万不要受伤啊!”
面对强大而又厉害的对手,司马望族面无惧色,一边专心应对,寻找对手露出的破绽,一边思考着应对之策。司马望族明白,一昧的被动防守,他是不能扭转劣势。
这场比试,以司马望族长剑被夺,屠彝长剑掉在地上而结束。面对这样的结果,赵雍见了,脸色大喜。公子成,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哀叹。其他人,不忘为这场比试送出掌声。
屠彝看着手中夺过的长剑,剑身,刻着司马二字。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眼神之中,流出出很复杂的情感,他问道:“你不怕死吗?方才我力道有点偏差,你就死了。”
司马望族,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能死在屠都尉的剑下,也不枉来世走一趟。”
“两位的比试,相当精彩。”赵雍笑道:“望族,还不谢过屠都尉的手下留情。”
司马望族,拱手道:“谢过屠都尉。”
屠都尉,捡起自己的长剑。司马望族也取回自己的长剑,回到自己的坐位。
赵雍举起酒樽,道:“各位爱卿,请。”
诸臣共同举樽,回道:“君上,请。”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旦,人开心,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此次比试,司马望族给他长了脸,赵雍心里大乐,也就多喝了几杯。
诸臣离去后,赵雍拉着司马望族的手,往内殿而去。
“君上,慢点。小心,碰着。”穆涧见君上步态不稳,伸手去搀扶,“君上,你醉了。”
赵雍,拂开对方伸出的手,醉语道:“寡人没醉,没醉。”说着,往另外一条路走去。司马望族见君上走错了路,忙道:“君上,这边才是回内殿。”
赵雍身体摇摇晃晃,看了看路,“你看看,我竟然,不识回去的路。”
“望族,你太给我长脸了。我,今天高兴,高兴。叔父那张脸,太绿了。这老狐狸,总是跟我作对。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赵雍见他不答,停下脚步,对着他道,“你,不高兴?”
司马望族,赔笑道:“我高兴。”
赵雍笑了,“我也高兴?”
安顿好赵雍。
穆涧对着司马望族道:“望族,今晚的宴会你也看见了,欺负君上的人,可多着。君上,表面上很开心,但他心里,不知藏有多少苦,多少疼痛。至从先君去后,我就没见他笑过。君上,太苦了。”穆涧叹了一口气,续道:“君上,那颗稚嫩之心,承受着不应该是他这个年龄的勇气和胆识。我,看着也心痛。真怕他?撑不下去。”
司马望族看着安睡的赵雍,拍着穆涧的肩膀,“为了心中的理想,我相信,再苦、再累,君上会撑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