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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春晖入梦华三十

    当缪宣赶到剧院中时,某位总督正在大胆地发表着狂野发言,缪宣好巧不巧听到了下半段,于是他的表情也因此变得空白。

    怎么说呢,缪宣想过了许许多多的阴谋论,但他就是没有料到……

    这位前科惊人的总督先生,惊人在给女王推荐以他这个锡兰亲王为模板的相亲人选。

    缪宣:?

    只是推荐人选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一系列形容词似乎还偏到了性向上,缪宣心道这要是让姑母听见那还了得,他立即打断了这危险的走势,阴恻恻地隔开德雷克和女王。

    恰好,下一幕戏在此时拉开了帷幕,剧院中迅速地安静下来,缪宣看着并不清楚状况、一脸期待的姑母,只能压抑着郁闷,强硬地隔开姑母和德雷克,在他们之间落座——舞台上响起轻快的舞曲,舞台下这是期待的观众,唯有缪宣被夹在笑声不断的女王和偷偷瞅着他的总督之间,一脸空白。

    对于缪宣的这个座位,女王自然是满心欢喜、十分欢迎,可总督却再次露出了离谱的一面,他垂下眼帘,时不时望一眼身边的人,在昏暗的光线中,这深邃的眼神竟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缪宣:……??

    缪宣觉得不对劲,于是他戳了戳意识海中的小狐狸:统儿,是我看错了对吗?

    系统:【不是哦,哥,虽然光线昏暗,但我这边给你拍下了清晰的照片,你看这里……这位海盗总督阁下确实在紧张,或者说羞涩也可以?你看他耳根都红了呢。】

    缪宣:……

    缪宣还陷在疑惑和迷茫中,但是小系统早就根据他丰富的经验,总结出了眼下的状况——这位突然冒头、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甚至不是刺杀目标的海怪总督,已经很自觉地走上了大多数目标注定的情感道路。

    但是这大秘密也只能藏在心底,没法和他秒哥说。

    系统相信,就算他提出了这个结论,缪宣也是绝对不会被相信的,毕竟他秒哥没有感知爱欲的能力,在这方面,他只能够使用相似的情感和理性的思考去辅助推论。

    在缪宣看来,所有一见钟情都是基因的见色起意,而一切超乎寻常的情感都有前因后果,或是爱屋及乌,或是因故移情,总而言之,那就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那么,在此次相遇之前,这位海怪总督和锡兰亲王有任何交集吗?

    根本没有,因此他们没有“前因”。

    但话虽如此,系统还是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正如他哥有着对危险的本能反射,而他则对所有似曾相识的场面都抱着高度警惕……

    舞台上的戏曲表演结束了,台下的观众们用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作为感谢,女王心满意足地挽起缪宣的手:“莫纳,这些演员真是太棒了,不过那位扮演福斯泰夫爵士的人总叫我觉得眼熟,他是什么有名的角色吗?”

    此时演员们又上台谢幕了,被女王点名的面熟演员最活泼,他一反在戏曲中扮演反派的丑恶嘴脸,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谐星的气质,尤其是那故作矫揉、扭腰娇嗔的模样,竟然还挺娇俏。

    缪宣:“……”

    缪宣:“姑母,他是信鸽的前任负责人。”

    女王:“……”

    女王:“噢……那还真是……多才多艺。”

    演员和观众的互动会持续一段时间,趁着这个当口,缪宣带着姑母就离开了小剧院,直接进入最上层的包厢。

    只不过德雷克却没能紧跟在他们身后——在接近女王时海怪耍了点小花招,让跟随的夜莺和信鸽都忽略了他的靠近,而现在这些戍卫人员被缪宣敲醒,于是加倍警惕起来。

    德雷克也不焦急,他配合地听从安排,正如冷血生物会懒洋洋地躺在热源边,舒服得一动不动;而德雷克也只要能时时刻刻看到殿下的背影,就可以保持这份安静。

    视觉的需求被满足了,不仅如此,德雷克还能听到那个特殊的心跳和呼吸,它们规律地敲打着他的耳膜,穿透了所有吵吵嚷嚷的杂音,坚定地留在他的耳道中。

    再加上不久前的并排座位还留在他的记忆中——隔着那样短的距离,他仿佛能感受到,那藏在小亲王严密衣料下的温热肌肤。

    殿下的体温一向是不高的,也许只有蒸浴才能让那苍白的肌肤泛起血色,因为双腿,蒸浴比沐浴要更加适合殿下,但那必须要一个辅助者。

    傀儡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想着,德雷克便嫉妒地瞅了一眼推着轮椅的假人,一想到取代他位置的是这么一个没有灵魂的东西,他的心中就升起了一种压抑的愤怒。

    可假人也就罢了,更令人讨厌的东西还围在下殿下的身边,还不能直接采用杀戮的方式来驱逐……

    德雷克相信自己不是特殊的,小殿下对他的警惕才是正常的情况,但他们之间相互“认识”的时间才多久?比起那个帕西瓦尔,目前的他是没有胜算的。

    虽然在情谊这方面,德雷克自信无人能比,但那段与傀儡链接的曾经,是他最不愿让人知晓的秘密。

    即便是他的殿下。

    但在面对棘手的局面和狡猾的竞争者时,海盗经验丰富。

    女王的突然拜访让缪宣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她还遇上了这个叫人捉摸不透的总督,阴差阳错之下,她甚至把总督当成了夜莺或者信鸽的成员,看样子还是很欣赏的模样。

    所幸戏剧持续的时间不短,女王在看完戏后很快就感到了精神上的疲惫,缪宣和女官默契地把女王送回宫,紧接着就是秋后算账。

    缪宣没有废话,直接询问了:“布朗先生,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只能把你当成间谍了。”

    此时不论是信鸽还是夜莺都已经退下,把相对密闭的包厢空间留给了两人,就好似这真的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友人相约,只除了那只蓄势待发的傀儡。

    德雷克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人,他亲眼见证了他的童年和青年,而现在,他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在看着他啊!德雷克沐浴在这份审视的视线中,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烫。

    笨拙的讨好并不能让他更加靠近小殿下,警惕是最宽阔的隔阂。

    而且在殿下面前……矫饰是没有用的。

    德雷克决定遵循“怪物”的本能,这份直觉在大海上曾无数次救了他的性命,而现在,他又要用类似把戏去直面另一种层面上的命运审视。

    德雷克没有在舒适的沙发上落座,他在亲王轮椅的一步前止步,随后单膝跪下——在这个高度上,他们的视线终于趋近平齐。

    “殿下。”德雷克轻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是我的一切动机,我的所有行为的唯一源头。”

    “我想要照顾你,和你永远在一起。”

    德雷克把自己的心意吐露得明明白白,温吞的相处无法然他永远留在殿下身边,冲突只有在爆发后才能解决,暴风雨是无法避免的,航行的第一步就是确定目标。

    他知道主流宗教正在痛斥他们这种人是“沦丧的魔鬼”,也许这个回答会引起亲王殿下更剧烈的愤怒,但比起眼下这客套的相处,德雷克宁愿要那直白的抗拒——

    “抱歉,我拒绝。”亲王紧皱起双眉,那双剔透的蓝色眼眸像是月光下的海水,他果然拒绝了,但在拒绝之后,却跟着另一个反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德雷克感到了一阵混合着恐惧和喜悦的颤栗,他本能地察觉到了问题:“‘情报’?”

    “用这种方法试探是没有用的。”亲王十分干脆地道,“虽然我确实说过……我不会娶妻,因为我只喜欢男性。”

    在哈特巴的圣堂内,病床上的少女从噩梦中惊醒,随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躺在她身边的瘦弱男孩也同样睁开双眼。

    “姐姐……”男孩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呓语一般道,“凯特琳姐姐……你醒来了,太好了。”

    公爵小姐凯特琳轻轻地抚摸着弟弟埃里克的后脑勺:“没事的,我只是睡着了……我只是太累了……”

    对于贵族们来说,即便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十岁后再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十分不恰当的行为,要是被圣堂的嬷嬷发现,那就更是“没教养”的体现,会让埃尔图萨这个姓氏蒙羞。

    不过此时的凯特琳完全不在乎这一点。

    没教养又如何呢?凯特琳清楚地明白弟弟为什么会表现出这幅惊惶的模样,又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分开,因为他恐惧着姐姐也会在梦境中离世,就如同他们的母亲一般。

    也许在那一晚,埃里克也看到了些什么。

    那也是一个早春的夜晚,重病的母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不愿意让孩子们担忧,于是把他们赶出了房间,谁知两姐弟不愿离开母亲,仍旧藏在帐幔后。

    夜深了,姐弟俩藏在能把他们埋起来的帐幔与壁挂间,静静地陪伴着母亲,当时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家庭中的古怪气氛,一向恩爱的父母不知何时开始冷战,而疼爱妻子的父亲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给重病的母亲。

    凯特琳觉得爸爸变得很奇怪,明明他还是那副粗犷的样子,脾气也是一样的急躁爽朗,但她就是觉得……陌生。

    那天的夜晚极其寒冷,年幼的弟弟率先睡着,姐姐悲伤地望着母亲憔悴的睡颜,不久后也昏昏欲睡,也就在这时,他们的父亲进入了病房。

    高大的男人带来了寒冷恐怖的气息,他的手中是一封精致的信件,病床上的女人在惊醒后看到了这一幕,挣扎着露出绝望的神情。

    “看看我拿到了什么?”公爵微笑起来,这个笑容太奇怪了,似乎它就不应当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夫人,您写出这封信,是想要对外求救吗?”

    母亲的表情扭曲起来,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脖颈上突兀地浮起一道红痕,这让她有口难言。

    “你的敏锐超乎了我的预料。”公爵彬彬有礼地微笑着,但他的动作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直接撕碎信封,把纸片投入了燃烧的壁炉中,“但很可惜,这份新发现不能带来奖励,恰恰相反,你不能继续‘重病’下去了。”

    这道宣判的寓意再清楚不过,凯特琳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疯狂地扭动着干瘦的身躯,她似乎在遭受灼烧般的痛苦,苍白脖颈上的那道血线亮得刺目。

    在当时,恐惧撺掇了凯特琳浑身上下的力气,她呆呆地藏在帐幔后,直到一切结束。

    而就在此时,陌生的父亲朝着姐弟俩的藏身之处抬起头,面露微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

    回忆让凯特琳颤抖起来,她裹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床边的帐幔,柔和的光线撒入床榻,那是源自某种小灯的光,据说它的动力不是火,而是电。

    在姐弟俩昏睡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厚重的窗帘不知何时被嬷嬷拉紧了,壁炉里跳跃着火光,这新型炉膛让室内温暖如春的同时还保证了空气的流通,灼烧的木香和这股暖意一起,沁入了姐姐的肌肤。

    凯特琳逐渐平静下来,她不再颤抖,只是裹住了被子,抱着自己的小弟弟。

    “姐姐——”男孩突然伸出手,按在姐姐的掌心,“那位教士阁下的神恩太厉害了,我们可不可以……?”

    凯特琳握住了男孩的小手:“不行的,埃里克,不行的!”

    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的,谁会相信一位神情的丈夫、一位模范的父亲,会给自己的妻女下毒呢?

    凯特琳正在变得越来越虚弱,一切症状都曾出现在她母亲的身上,她现在是“轻微”的疾病,而这是她的“父亲”给她的示警。

    凯特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只知道,要是想要保护弟弟,决不能这么轻易地告发——这么轻易地向他人告发,声称是他们的父亲杀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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