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散尽,王安一家乘坐马车又离开了皇宫,马车行驶在宫道上,两旁的红墙不断往后消失,与王安一家离去时的静默不同,此时的后宫御书房内,皇帝正安坐龙椅,与他的几个儿子谈着什么!
“都看看吧,这是王卿上的折子!”皇帝以斜躺的方式躺在椅子上,右手支撑着下巴,随手一扔,将一本奏折模样的本子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皇帝下方分别依次坐着的是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其他的皇子要么年幼,尚不能参与奏事,要么就是受封在外,都没有来参加今晚的晚宴。
“是,父皇,”听见皇帝的声音后其他两位皇子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动作,而是先等着太子出声。
太子也没有过多犹豫,理所应当的率先回话,并拿起了桌上的那一份奏折看了起来,只见奏折表面上写着《本朝百年无事札子》几个大字。
他才一打开,便被里面的几个字给惊到了,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
再细看下去,越看越是心惊,王安所上的《本朝百年无事札子》里,他简明的阐释了本朝百余年间太平无事的情况与原因,又指出了当下危机四伏的社会问题,期望皇帝在政治上能进行改制。
在此次上疏中,他先是总结了自己多年的地方官经历,指出朝廷积弱积贫的现实:经济困窘、社会风气败坏、朝廷安全堪忧,认为症结的根源在于施政缺乏法度,解决的根本途径在于效法古圣先贤之道、改革制度,进而又提出了自己的改制方案和基本设想。
他建议朝廷对本朝以来的法度进行全盘改革,革除朝廷内外存在的积弊,扭转积贫积弱的局势。
对于“积贫”,他认为解决的方法是通过一系列理财新法的实行。如“青苗钱”,取代上等户的高利贷,当农户因灾荒青黄不接时,由朝廷为其发放贷款,限制高利贷对农民的盘剥;“方田均税法”则可以限制官僚和豪绅大地主的隐田漏税行为;“市易法”使大商人独占的商业利润中的一部分收归朝廷,打击大商人对市场的操纵和垄断;“免役法”会使农户所受的赋税剥削有所减轻,大力兴建农田水利工程,促进农业生产的发展,减轻人民的负担。最终在发展生产、均平赋税的基础上,增加国库财政收入,最终实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对与“积弱”,他则认为需通过“强兵之法”。如“保甲法”加强农村的统治秩序,维护基层的社会治安,以防民乱。“裁兵法”淘汰老幼,提高军中士兵的素质;“将兵法”可以改变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局面,加强军队战斗力;本朝缺优质战马,“保马法”会使马匹的质量和数量大大提高,同时政府节省大量养马费用;“军器监法”则可增加武器的生产量。以上这些措施只有一个根本目的,那就是改变朝廷在军事上面对北方蛮夷的孱弱,改变双方攻守之势。
他在札子中详细的阐述了变法改革的内容,并在文章的最后以前朝灵武二帝只图享乐,不求改革,终至覆灭的事实为例,请求皇帝立即改革本朝法度。
太子看完之后,面上虽无多少波涛,但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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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惊骇十足,他抬头看了一眼上位的父亲,发现此时皇帝也正在看着他,遂不动声色的将折子递给旁边的二弟,自己闭目养神去了。
待到另外两位皇子也将王安的折子看完之后,皇帝发话了。
“都看完了吧!各自回去好好想一想,待到明日上朝之后再与朝堂诸公商议商议。老大,尤其是你,回去以后可要想仔细了,事关国体,马虎不得。”
皇帝没有马上就询问几个儿子的想法,而是让他们各自先回去,等明日再说。
他之所以会存下如此心思,一方面是本来也不指望今晚他们几个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最大的心思还是想先向几个儿子通通气,让其各自回去与府中幕僚大臣商议,看看有那些人反对,那些人赞同,自己对与改革的难度也能知根知底。
“时辰已晚,你们也各自下去休息吧!”
“是,父皇,儿臣告退。”
皇帝下了逐客令,几位皇子也想赶紧各自赶回府中,遂起身向皇帝告退。
皇帝一挥手,几位皇子在太监的引领下各自回去了。
今夜的皇城注定是无眠的,不仅是东宫和各位皇子的府邸,就连京中大臣们的宅子也注定不会安静。
枢密副使,加尊太子太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的高远已经年过七旬了,他熬过了两任皇帝,一路从一个边疆小吏做到如今的枢密副使,只差一步,他便可成为整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在等,等属于他的那个机会。
今年的局势虽然对于朝廷而言是个多灾多难的,但对于他而言却是个难得的好年。
年初之时,原中书门下平章事兼领枢密使的马青原病逝了,到现在都过了半年,新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决,纵观朝中诸公,论资历,论威望,他自认都是新相的不二人选。
有时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私底下时有些会来事的下官已经开始称呼他为高相了,对此他也只是玩笑着说这些官员不懂规矩,一切都还要遵照皇帝陛下的旨意来,不可逾越礼法,却不见对说话这些人的任何的处分。
就在今晚,入睡较早的他本已经睡下,可东宫的诏书又将他喊了起来。
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琢磨会是什么事情。
忽然侍卫来敲车门,说是遇见了另外一位副使赵大人的车驾,他让侍卫不用管他只管继续出发,没过一会儿,侍卫又来报,说是遇见了户部司的秦大人。
他思量了一会儿,让侍卫去请他来车上一叙。
不多时,侍卫去而复返,车帘随即被掀开,户部司主司秦方明上了马车来。
“高公,您老可知今夜东宫诏见所为何事?”秦方明一上车来便直接了当的问起今晚的事来。
“秦公勿急,老夫也是正欲往殿下府中,等到了府里,一切都知晓了。”
高远本也想问问秦方明知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可看样子,此人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急切,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
“高公,会不会是与王仲辅有关!”秦方明狐疑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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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高远,有些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
“王仲辅!”高远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仔细一想,此次东宫所诏可能还真与他有关系。
“旬月之前,陛下曾派永王殿下去杭州见过他一面,今日早间,又听说永王还亲自前往城门口迎接,晚上陛下还为其设宴洗尘,说不准此事恐怕还真与他有关。”
“可会是何事呢!”秦方明陷入了沉思之中。
听见秦方明的独白,高远内心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意,不仅在心中咒骂了一句。
“这个阴魂不散的老匹夫,你又回来干什么呢!是嫌贬得还不够远嘛”
一路无话,两人顺利来到了太子府,当进入东宫议事厅时,发现里面的座位早已坐满了,就连平日里那些只听过名字未见其人的一些官员都出现在了议事厅里。
“太师,秦公,您二老终于来了。”
一进门,一位下官便着急忙慌的望着两人。
“慌什么,又不是天塌了!”高远低声喝斥了一句。
“这次可是真要塌了!”被喝斥的官员低声嘟囔了一句,嘟囔完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里面去了。
“太师,秦公,你们来了,来人,赐座。”太子宋构看见两人进来,命人给其抬来座位。
待两人坐定后,高远便对着宋构问道:“殿下,不知您诏臣等前来是所谓何事?”
宋构听后说:“今日父皇设宴,宴请自杭州归来的王仲辅,宴后又诏吾与二弟三弟,说欲用仲辅为相,行改制之事。”
宋构才一说完,底下的属官门便掀起一阵喧闹,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高远方才在来的路上虽已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一时间竟乱了方寸,失了神,等回过神来之后急忙用力咳嗽了一声,制止了其他官员讨论的声音,并又对着宋构说道。
“此事滋事体大,殿下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宋构听到后便将今日在皇宫之事详细的与府官们说了,说完之后又对着底下的官员们问了一句。
“今日到此的诸位都是吾之肱骨,父皇欲行改制,诸位有什么想法,皆可畅所欲言。”
宋构说完之后,底下的官员们忽然变的安静了起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出声,最后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高远。高远也感受到了这些人的目光,他整理了一番内心的思绪后,用老成持重口吻的说道。
“殿下,老臣认为不可。”
“为何?”宋构略显疑惑。
“方才听殿下说起王仲辅所行改制之内容,老臣认为此非治国良剂,而实乃祸国毒药啊,殿下万万不可听信其人其言,为国为民所见,殿下当向陛下谏言,勿受王仲辅所误。”
“太师何出此言!吾观之王仲辅所言,不似如此啊!”宋构更是疑惑了,在他看来,王安上疏的改革之事实乃利国利民的好事,就算不是这样的大好事,也不至于像高远说的那般难堪。
他挪了一下身子,换了一个让自己更为舒服的姿势,打算听听高远作何解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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