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庄被街上不断的吆喝叫卖声叫醒,起床一看,窗外昨日的晴朗不见了,雾气弥漫在视野之内。
这雾虽不是浓稠如云却也不算稀薄。云雾之中,隐约能见到街上车马行人来往的身影,他们或是从雾中缓缓抽离而出,或是迫切的直接隐入其内,忽远忽近。
河上轻舟的身影也从河间浮现,撑着长蒿的船夫独立在舟上,不一会,他的身影又隐没进雾里不见了踪影。于是,除了水面轻轻荡漾的波纹可以证明他来过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证据证明他来过了。
临近出门,天空中飘起了细雨,陈庄撑着伞走到楼下的街上,精心的买了几样点心提在手里。
今天,他打算去正式拜访一下那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或许是因为雨雾的缘故,今日城中的行人比昨日要少上许多。他一路走一路看,发现街上昨日还开着的许多商铺今日都关了门,本来他还想再买上几样贵重礼物的。
来到秀儿姑娘家的院外,还未等双脚踏入院内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声音很大,大到足以让他听清那些话的内容。
“你一个已经成了家的妇人竟与陌生男子在屋内待了半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还有没有一点妇道人家的羞耻之心了!”院内男子的声音不算浑厚,却饱含着十足的愤怒。
“夫君,陈公子不是陌生人,他是奴家娘家的亲人,特意来金陵城探望我们的。”女子在努力的解释着,企图用这些话来使自己的丈夫能够明白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男子听了以后并没有理解,反而气愤的说:“胡说,除了我,你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女子仍然没有放弃,“夫君,陈公子是个极正派的读书人,奴家与他清清白白,夫君为何不听奴家的话,反而要去信那些乱嚼舌根的长舌妇的话啊。”
“哼,听你的话,如不是外人告诉我,只怕如今还被你蒙在鼓里,不知要瞒到几时呢!”
“夫君,奴家何曾想过要瞒你啊!”
“那为何昨日回来时你没有与我说那人来访的事?”
“昨日夫君回来时已是醉得不醒人事,如何听得了奴家的话!”
“事到如今你竟还在狡辩,说,那人现今住在何处?”
“夫君,难道在你的心里,奴家就是那水性杨花的妇人吗?”女子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渐至无声。
撑着伞站在门口的陈庄虽看不到此时屋内的景象,但从话语间却足以感受到此刻她内心所蕴含的悲伤。
他没有立刻进去掺和一脚,而是只静静的听着里面的交谈。他的面色平静,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只是在那平静的眼神深处,隐隐还能窥见一丝愧疚的痕迹。
终于,他轻轻敲打院门,准备做些什么了。
“陈公子,你怎么来?”门开了,是秀儿姑娘来开的门,她很惊讶,眼框还是湿润的。
“说好的,今日来拜访你们啊!他在吗?”陈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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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微笑。他微笑的看着她,很是温柔。
“在的,公子请进。”秀儿侧身,陈庄走了进去,看着他背影,她急忙将自己的泪痕掩饰了一番,而后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夫君,这就是从杭州城特意来看望我们的陈郁文,陈公子!”秀儿走到自己的丈夫身旁,向他介绍着陈庄。
男人没有说话,只板着脸坐着,脸上寒意十足。秀儿见状便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以示提醒,可他却挥手将之甩开,还冷哼了一声。
陈庄没有说话,他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了。此前在门外的时候他本欲就此离开,不再打扰人家的生活。可又一想,麻烦是自己给人家带去的,就这样离开的话,实在是有负柳展柜她老人家临终时的嘱托。
于是他一拱手,以标准的士子礼说到:“这位便是徐兄吧!在下陈郁文,是柳姑娘在清风镇时的旧识,这几日正好路过南京城,便想着来拜访一下两位。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二位收下。”
说完他便将早些时候买的礼品放到了桌上,放下后又退到一旁微笑的看着男人。
“公子,让你破费了。”一旁的秀儿见丈夫仍是坐着不说话,只得自己苦笑着向陈庄道谢。
“你是个读书人?”突然间,男人偏过头看向陈庄。
“是”
“在何处入学?”
“杭州府,比不得徐兄的应天府。应天书院人才辈出,自是本朝第一等的书院,在下入得区区府学不值一提。”果然,男子听了陈庄的话以后脸色缓和了许多,接下来的言语也不知觉的轻柔了几分。
“客气了,不知兄台可有功名在身?”
“有”
“兄台说此番是路过应天,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说来惭愧,在下虽有功名在身,再进一步却是无望的了,无奈之下,家里人只得为在下在京师谋了个差事,陈某此去正是要去入职的。”
“兄台是清风镇人士?”男子有些狐疑的问道。
“不是,在下是杭州人士。”
原本一旁很是无奈的秀儿见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缓和,松了一口气后就去为两人泡茶去了。
不一会儿,茶泡好了,她端着茶进到屋内。“夫君,陈公子,喝茶,”他先是递了一杯给此时已经坐下了的陈庄,而后又递了一杯给自己的丈夫,在两人喝茶的间隙间又缓缓退了出去。
她来到院外,倚着门,怀里抱着茶盘,怔怔的看着院内自己精心栽培的花草蔬菜。那些植物都长得很好,只是它们优雅的身姿被隐隐的雾气给遮住了,让人看不真切。
忽然间,她回过了神,脑海里传来了什么声音,熟悉的声音。
“徐兄不必相送了,待徐兄与夫人他日来到京师,定要让陈某好好尽上一番地主之仪啊。”
“陈兄稍走,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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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用过午饭在走不迟啊!”
“多谢徐兄美意,只是陈某还得尽早赶去京师,就不叨扰二位了。”
“那徐某便祝陈兄此去顺利,早日高升了!”
“多谢徐兄”
“徐夫人,陈某这便告辞了!”
“陈公子慢走!”不知为何,回过神来的秀儿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满是微笑的男人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机械的答着。
“二位留步,告辞。”
“陈兄慢走”
陈庄从小院离开了,带着一桩了结的心事离开了。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撒的慌对秀儿姑娘以后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帮助,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陈庄走后不久,站在门口相送的男人脸上又恢复了此前的冷意。他斜视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的转身回屋了。
秀儿站在门口,没有理会自己丈夫还没有消解掉的怨气,她只是沉默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也转身回到了屋内,只留下了沾着雨迹的花草独自立在风中。
离开之后的陈庄没有再做多余的停留,他径直回到客栈,吃过午饭,收拾好行囊,退了房,立马就赶去了码头。
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他想立刻见到宋曼。这一刻,他对她的思念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想见她,想将她拥在怀里,只有那样,自己这颗躁动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赶到码头时已是下午,船夫们说去京师的船到晚上才发。无奈,他只得在码头上再待上半日。正当他百无聊赖之际,有过一面之缘的“刘记羊汤”的老板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
“你是?”
“刘记羊汤,公子忘了?”
“刘老板啊,未忘!只是一时未能想起来,刘老板你这是?”陈庄看着这位姓刘的老板有些疑惑的问道。
“哎,别提了,对了,公子可用过晚饭了?可曾还想再吃上一碗羊汤否?”刘老板看了看一旁自己的儿子刘学文,叹了口气后脸上露出有些难堪的神色。
“还未曾用过,正想着要不要去吃上一碗呢!上次尝过之后可是意犹未尽呐!”
“那敢情好,某这便要回去,待某给公子亲自做上一碗可好!”
“如此甚好,”陈庄笑着答应了。
“公子请,就在前方不远处。”
陈庄跟着这对疑似父子的人去到了“刘记羊汤”店,在路上他得知了这两人还真是一对父子,只是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的融洽。
到了店以后他在老板的热情招呼下吃了一碗分量十足的羊汤,去结账的时候老板死活不收饭钱,说这是他请自己的。
他有些奇怪,奇怪这人为什么会对自己那样的热情。怀揣疑问,时间来到了晚上,客船如约而至,如约而发。他上了船,找到客舱,打开门,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你”
“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疑问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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