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好了?”“是的,想好了,不去的话,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你想好的话,我老婆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你托我打听的人打听到了,这是地址,还有,这些是秀儿给你准备的一些路上吃和用的,你看看还缺什么!不用跟我老婆子见外。”柳掌柜将一个包裹递给了陈庄。
陈庄打开包裹,里面除了有一些干粮和换洗的衣物外还有几两银子,这在这乱世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他向柳掌柜行了一礼,真诚的说:“这些时日承蒙前辈您的照顾,让晚辈有了一处容身之所,只可惜现今陈某身无长物,大恩无以为报,只能时刻铭记于心,望前辈能够保重身体,以盼将来能够再次相见,好让晚辈能报答您的恩情。”
柳掌柜坐着没有起身,身受了他这一礼,她看着他笑着说:“不满小哥你说,老头子当初带你来的时候,老婆子我还闹出一个笑话,误以为你是他的子侄辈,结果让他好一通笑话,话虽如此,我却觉得你这个晚辈性子纯良,是个正人,谁要是当了你的长辈估计也是个有福的,他还说小哥你不是一般人,将来注定是要有出息的,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可惜却无福消受了,秀儿是我收养的,从小跟着我,这些天你与她相处,相必也看出来了,她心思单纯,不晓得这人世间的险恶,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的话,而你又以鱼化龙,有了泼天前程的话,还希望能帮老身多看看她,不求保她平安,只需要必要时提点一下就好”。
“前辈您放心,我都记下了。”陈庄答应之后有些感伤,心想,“作孽啊,又欠了一份恩,”又想着柳掌柜今天跟他说这些话,相必是心存死志了。哎,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去往另一世界,那她的身体还会在这个世界留存多久呢!只怕,是一刻也嫌久吧!
陈庄与掌柜道了别,下楼来,看见秀儿站在门口拿着一把伞,走上前去微笑道:“多谢秀儿姑娘准备的东西了”
秀儿将伞递给他,神情有些落寞的说:“公子保重,你出门要万事小心啊,对了,要尽量走官道啊,我和师傅上次没走就遇到强盗了,还好师傅有帮手,要不然就惨了。”“嗯,我都记下了,秀儿姑娘你也要保重”
“我走了,你回去吧”“嗯,公子保重”陈庄撑着伞,背着包裹,走入了下着细雨的天空里。
屋外烟雨迷蒙,街上远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屋顶瓦沿上的雨珠依旧汇聚成滴,滴落到青石板上,恒久不变。
屋内,柳掌柜看着安静的秀儿说;“丫头,你留不住他的”“师傅,你别乱说,人家哪有,我没想留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开心不起来”秀儿先是急忙否认,低声说到。
“哎,痴儿,你们有缘的话,还会再见的”柳掌柜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完之后便上楼去了。
秀儿没有看师傅,而是转头看了看街角,心想,“真的会再见吗!”
陈庄离开了客栈,走出了清风镇,继续往南,沿途所过之处见的最多的是乞丐,他们有男有女,有小儿也有妇孺,有的甚至还是拖家带口合力乞讨。
他在某间客栈里曾听人说,今年的日子之所以格外难过,是因为前有北方蛮人南下间接造成的兵灾,江南之地被征兵、征粮者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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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有洪灾不断,朝廷忙于战事,救力不得当,天灾加上人祸,这江南富裕之地竟也出现了饥民遍地走的情况。
更可恨的是,圣上被那奸佞之臣蒙蔽,不知道这南边的局势已经糜烂至此了。
那客栈里说话的人看着像个书生,当他还想继续议论时局,大骂朝廷上有哪些奸臣之时,同伴急忙捂住他的嘴,告诉他说:“慎言,慎言”说的同时还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那人虽还有愤懑,但听了友人的劝告,到也不在高声谈论,只是低头郁闷的喝着酒。
陈庄坐在官道旁的一处亭子下避雨,回忆着此前的画面,笑着感叹道:“还真是书里的桥段哩。”
清风徐来,亭后竹林中郁郁葱葱的竹叶被吹的四肢招展,像是初春时节到来发出的宣告。微风拂面,眼里尽是绿色,陈庄的内心忽然感到一股由内而外发出的愉悦.妙不可言。
他眼看雨势渐大,短时间是不会再停了,于是便从包裹内取出一本本朝诗人的诗集来研读。
诗人是有名的,诗集也是极好的,可不好的是忽然有那么一群不速之客打扰到了他。
一辆马车,几名键仆,也从官道旁驶过来避雨。一名一看便很是凶狠的仆人率先跳下马,来到亭下,先是打量了一番陈庄,然后又往亭子周围看了看,最后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打了一个手势。
马车来到亭边,从车里下来两位年轻公子,一位身作黑衣,一位身穿青衫,前一位面相俊朗,身形挺拔,自带有一股子英贵气,后一位则五官更要精致,一双眼睛十分灵动,他与前者相较,身形要小巧许多,气质也给为柔和些。
陈庄看着这两位公子的阵仗,心中猜测他们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贵,又看那位穿着青衣的年轻公子,不禁哑然失笑,这哪里是什么年轻男子,分明是个女儿家,哎,又是俗气的桥段。
两位公子带着仆人来到亭中坐下,他们也都看见了陈庄,黑衣公子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在意了,可青衫公子却时不时的往陈庄这边看上几眼,尤其是当看到陈庄手里拿的那一本诗集之后看的更是频繁。
她突然起身走到陈庄的身前,看着他说:“不知公子所看的是那位诗人的诗集?”“是本朝王相公的《灵川集》”,陈庄回到。
一旁的黑衣公子挥手阻止了仆人的异动,静静的看着他们。
“那公子觉得这王相公的《灵川集》如何?”她继而问到。
“你真的要听?”陈庄反问。
“当然”,她确定的看着陈庄。
“这王相公的诗中有革除旧山河之新气,还有匡扶锦绣山川之大志,但于诗而言,却失了该有的形象韵味,重在说理,还有一些诗篇论禅说佛,实在是晦涩难懂”
“有舍必有得,公子怎知论禅说佛晦涩难懂不会是公子自身的问题呢!”还未等青衫公子反应过来,一旁的黑衣公子已经反问道。
陈庄看了一眼他,笑着说:“公子所言有理,恐怕真是在下才疏学浅了。”
听着陈庄的话,青衫公子看着他嘴角微扬,得意的笑了笑。
“在下万石,这位是舍弟万青,在下先替他陪个不是,敢问公子姓名?”万石抱拳弯腰行了个礼,又指了指陈庄面前那位叫万青的青衫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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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在下姓陈名庄”陈庄同样行了个礼。
“陈兄可有表字?咱们以表字相称即可,在下字元泽,陈兄称我为元泽便好”
陈庄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才开口道:“在下表字郁文”
“郁文兄可是本朝士子?”
“在下一介布衣,未曾有功名在身”陈庄笑道。
“看样子,陈兄也是个读书人,既是读书人为何不去考取功名,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万青很是疑惑。
“在下志不在此,惟愿寻一贤妻与之相伴平安终老”
“生为男儿,应志在四方,你怎的这般不堪!”万青有些气恼,语气也有些严肃。
“青儿,莫要无礼,忘记了出门前阿兄对你说的话了!”万石对着她严厉的说。
“是,弟知错了”她有些委屈的说完之后便回到万石的身边坐下,不再看陈庄了。
“陈兄见谅,舍弟平日里被家中长辈骄纵惯了,难免失礼。”“万兄多虑了,令弟说的是实话,何错之有,”陈庄自动忽略了对方前后称谓的变化平静的说到。
“陈兄这是欲往何处?”
“在下准备去往杭州府城”
“巧了,我等也是,陈兄何不与我等一道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万兄,只是在下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贸然同行,只怕是有些不适应,就不打扰二位了,”陈庄想着那女子刚刚的话,心想我也不是泥捏的没一分火气。
果然,在陈庄说完之后万石便看了一眼他那假弟弟万青,万青在等他转头之后又恨恨的瞪了一眼陈庄,陈庄也看着她,摆出一副迷茫的表情,那女子见了他的表情后更是又瞪了几眼,直到万石转头才作罢。如若不是他拦着,那瞪人的眼里怕不是要冒出火来。
陈庄看着手里的诗集,不觉间笑了笑。
雨势渐停,逐渐化作了毛毛细雨。陈庄收起书,把包裹背到背上,来到亭边,撑起伞准备赶路,那对假扮的兄弟也即将踏入马车启程了
万石在掀起车帘准备入内时朝陈庄看了看,好像想说什么,“走了阿兄,有人不识抬举,何必呢!”车内催促的声音终究让他什么都没说,进入车内去了。
“阿兄,这陈郁文如此不识相,你干嘛还硬是要去巴结人家!”马车内,万青有些气恼的对着万石说。
“不是巴结,就凭他点评父亲诗集的那几句话就足以和你我共乘这辆车了,还有,出门前阿兄怎么对你说的,多听,多看,少说,你怎么就记不住呢!”万青有些无奈的用手指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哎呀,痛,知道了阿兄,你怎么跟家里的老婆子似的”,万青撒娇式的痛呼了一声,然后身子倾斜抱住了他的手臂抱怨道。
万石没有理会妹妹,而是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沉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这一对假扮的兄弟不信万,而姓王。
马车渐渐消失在了前方若隐若现的雾里,不见踪迹,只留下了清晰的车轮印,印在湿润的泥土里。陈庄撑着伞,走在泥泞的车道上,前方有雾,空中飘着细雨,两旁是青色的竹林,林中还时不时传来山鸟的鸣叫。
他孑孑一身,却心灵通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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