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除了他两位兄弟马不行和羊不牧好像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毫不在意,凌一统和黄守仁等人,无不莫名诧异,暗自惊讶。
在座诸位,虽然称不上饱学大儒,可即便不喜欢读书的凌云志和读书不多的黄守仁,对炎黄二帝的威名,也是如雷贯耳,知之甚多。
他们不仅在读书识字之初,便在《三字经》中学习到上古三皇——“……自羲农,至黄帝。号三皇,居上世……”
甚至,早在懵懂之时,大多也听闻过炎黄二帝的相关传说,知道炎帝和黄帝乃人文之主,华夏祖先。
而且,有史以来,不管朝代如何更迭,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对炎黄二帝的尊崇,也从无更改。
可是眼下,牛不耕居然堂而皇之地贬斥黄帝是伪君子,怎能不让在座众人大为震惊?
眼看众人面面相觑,神态各异,马不行瞬间醒悟过来,阴沉沉的长脸几乎能渗出水来,急忙轻声喝道:“二弟,休得胡言。”
但是,他虽然出言呵斥,可言语中却毫无斥责之意,似乎对牛不耕的说法并无太多反感,而是迅速拉回话题,向玄丝子拱手道歉道:“舍弟鲁莽,口不择言,请先生恕罪。”
“无妨。”
凌一统对牛不耕等人的口无遮拦虽然不太在意,可对他们辱骂黄帝却颇感不满。只是他不想因小失大,于是故作不以为然地微笑圆场道:“小王方才说了,既是江湖儿女,便行江湖规矩,诸位畅所欲言,但说无妨。”
“谢王爷。”马不行和黄守仁急忙道谢。
玄丝子虽然对牛不耕胡乱插话有些不爽,可对牛不耕贬斥黄帝之言,似乎也不在意,于是继续讲道:“女妭死后,对黄帝不顾将士尸骨只顾取得胜利的行为愤恨不已,于是找他讨个公道。”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瞟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她元神不散,不断吞噬天地间的亡灵魂魄,融为己用,使得法力越发强大,还又阴差阳错,与犼合而重生,自称魔皇。”
“魔皇?”凌一统更加好奇,不惊讶插话道:“小王孤陋寡闻,倒也从未听闻。”
“王爷明鉴。”玄丝子道:“目前来说,好像任何史书典籍,并没有他的名号。”
“原来如此。”凌一统慨然点头,却更感兴趣,专心致志地听玄丝子继续讲道:“魔皇在女妭控制下向黄帝复仇,转而支持蚩尤,连支持黄帝的伏羲大帝和娲皇娘娘,也难以抵挡,只好求救于巣皇和燧皇。”
“是啦,他们只会以多欺少。”牛不耕出言嘲讽一声,却见马不行横眉怒视,只好悻悻住口。
玄丝子并不在意牛不耕的打岔,依旧心平气和道:“魔皇一人应战上古四皇,虽毫无畏惧,却稍处下风。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上,从高山滚落大海,祸及万物生灵,死伤无数,生不如死。农皇原本两不相帮,眼见如此,实在看不下去,无奈之下,联合上古四神,施展五行封印大法,把魔皇封印于巢皇手中的青竹拐杖,化为一柄龙形宝剑。”
“噢——”
玄丝子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扫视众人,而凌一统和黄守仁等人顿时恍然大悟,惊叹声中,不约而同地看向悬挂在花架上的龙剑。
马不行兄弟三人,虽然也看向龙剑,可神色之间,似乎并没有过于惊讶。
玄丝子讲述之时,也一直暗中观察马不行三兄弟的言行举止,眼见他们三人不仅武功甚高,而且对龙剑的来历,似乎也知之甚多,心中暗暗惊疑。
他不动声色,又补充讲道:“五位上神决定把龙剑赐予黄帝,以镇服天下,可黄帝收受龙剑之时,居然没有抓牢,使其坠落云端,入地而无,再无踪迹。唉!”
说到这里,玄丝子轻叹一声,微微一顿,摇头苦笑道:“自此以后,龙剑消失为千古之谜。可数千年后,世间居然流传出‘得龙剑者得天下’的传说,既不知是何缘故,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这个传说吗?”凌一统诧异看向黄守仁:“黄帮主,小王久居皇城,对江湖传说过于寡闻,想来黄帮主一定听说过吧?”
“回王爷。”黄守仁点头应道:“小人虽然也有耳闻,却不敢苟同。”
“哦?”凌一统微感诧异,笑道:“愿闻高见。”
“小人一介武夫,哪有什么高见?”黄守仁谨慎谦辞道:“王爷您想,这剑虽然造型奇特,即便削铁如泥,锋利无比,也不过一柄宝剑而已。王爷英明神武,应该看透小人心思吧?”
凌一统微微颔首,捻着颌下不多的几根胡须,徐徐试探道:“你是说——一人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
“王爷高瞻远瞩,明见万里。”黄守仁趁机大拍马屁,深入解释道:“别说千军万马,战场厮杀,即便江湖仇杀,比如武功高强之人,来王府闹事,成百上千的卫士一拥而上,凭你宝剑多么锋利,总不能一下砍掉上百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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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有道理,有道理!”凌一统哈哈大笑,颔首赞同道:“若论勇猛武功,谁能比得过楚霸王?可他却败给武功平平的韩信。所以呀,问鼎天下,疆场厮杀,重在足智多谋,运筹帷幄,而宝马利刃,蛮横勇猛,不过匹夫而已。”
“是极是极,王爷此言甚是。”黄守仁连声附和道:“所以小人以为,‘得龙剑者得天下’的传说,似乎言过其实。”
“照此说来,是有些言过其实。”凌一统略一沉吟,却又不无疑惑道:“不过,既然有这等传说,其中别有隐情——也说不定。马先生,您说呢?”
凌一统和黄守仁相谈之中,一直暗暗察探马不行三兄弟和玄丝子的神态,发现他们四人,对黄守仁的分析判断有些不以为然,并未随声附和,大感蹊跷,于是冷不丁地当面询问。
马不行微微一愕,原本愁眉苦脸的神色更加郁闷,淡淡道:“回王爷,在下兄弟,草莽中人,听闻听这传说时,便以为此剑贵在锋利,从未有王爷和帮主这等高深见解。”
“哦?是吗?”凌一统哈哈一笑,道:“既如此,这把剑呢,先寄存在小王这里。既然先生兄弟三人喜欢宝剑,小王府中,倒也存有几把利刃,若三位不嫌,请前往挑选,如何?”
“多谢王爷厚爱。”马不行淡淡谢道:“在下兄弟,虽然喜欢宝剑,却没有擅用剑的,仅仅想见识一下而已。如今在王爷面前有幸得见,已然心满意足,再无遗憾,更不敢奢求王爷恩赐。”
“噢,既如此,小王也不好勉强。”凌一统看到马不行不卑不亢,拒绝拉拢,略感失望,微微一笑,迅速转移话题,端起酒杯,再次敬酒:“只好请诸位敞开酒量,一醉方休,如何?”
“好啊,咱们还是共同敬祝王爷。”黄守仁看到马不行婉拒凌一统拉拢,非常高兴,急忙端起酒杯:“王爷,天色已晚,小人不敢耽误王爷安歇,饮过这杯酒,小人暂且告退,改天再来给王爷请安。”
“好好好,大家同饮这杯团圆酒,咱们便各自安歇。”凌一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冲门外喊道:“世昌?”
“是,王爷。”凌世昌是凌一统的心腹管家,闻听凌一统召唤,急忙在门外回应:“遵王爷吩咐,为黄帮主准备的礼物,都带过来了。”
“呀,本该小人孝敬王爷,何敢收王爷厚礼?”黄守仁慌忙起身辞让。
“哎——”凌一统呵呵一笑,摆手道:“黄帮主不用客气。只要黄帮主鼎力相助,小王断不会吝啬功名利禄,咱们凌黄两家,世世代代,共享荣华。”
“多谢王爷恩典。”
黄守仁再次拜谢,带着马氏三兄弟告辞而去。
凌一统带着凌云志和玄丝子等人,亲自送出门来,静静立在廊檐下,望着黄守仁等人,在凌世昌的引领下,穿院子,进穿堂,渐行渐远。
眼看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无尽夜色中,凌一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沉似水,默不作声,踅身走向书房。
凌云志和玄丝子等人不知凌一统意欲何为,还不敢贸然询问,面面相觑一眼,只好随着凌一统默默走进书房。
书房内灯光昏暗,檀香缭绕。
随身伺候的两个丫头急忙增加几盏红烛,备好茶水,默默退至墙角。
屋内明亮许多,凌一统神情凝重,坐进太师椅,示意玄丝子对面落座,冷不丁地问道:“龙剑,只是个传说?”
“回王爷,”玄丝子略略欠身,淡定回道:“在下仅仅听过这段故事,确实不知其中是否另有奥妙。”
凌一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旋即看向立在书桌前的兄弟两个:“宏儿,你以为呢?”
凌宏志是凌一统的嫡长子,早已被册立世子。
他为人处世,颇有分寸,不仅已在兵部历练几年,还兼任禁军统领,深得凌一统器重。
闻听垂问,他略一思忖,轻声回道:“回父王,孩儿以为,有两种可能:一是确如黄守仁所言,只是一把造型特殊的长剑,被人们以讹传讹,夸大作用而已。”
凌一统不置可否,追问道:“二呢?”
“二是剑中或许果真藏有什么秘密,咱们细细研究,说不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凌一统轻叹一声,依然不置可否,却又看向凌云志:“你怎么看?”
“回父王,很简单,把持剑人带来一问便知。”
“哦?”凌一统哑然一笑,道:“他现在何处?”
“现在何处不好说。”凌云志迟疑道:“不过,他是国子监新来监生,孩儿明日一早去问,或把他带来,请父王询问。”
“二弟,这剑……”凌宏志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知之甚多,迟疑问道:“是买来的?还是……?”
“他送给我的。”凌云志道:“他巴结我还来不及呢。”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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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一统微微皱眉,不满责备道:“你在国子监弄得满城风雨,以为我不知道吗?”
凌云志心头突得一颤:还以为父王百事缠身,不会关心国子监这等闲散衙门,没想到还是不能瞒过他,急忙解释道:“父王,孩儿整顿国子监,是有原因的。”
“狡辩。”
“父王,张永正他们,经常讥讽朝政,目无王法,而您忙于国家大事,无暇顾及这等闲散之处,所以孩儿防微杜渐,及早整顿。”
“胡闹!国子监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最高学府,岂是闲散之处?你如此胡作非为,岂不断了朝廷选才之路?”
“不会的。”凌云志一看凌一统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大动肝火,心中稍安,急忙恳切辩解道:“孩儿只是杜绝张永正他们蛊惑人心,胡言乱语,丝毫不会影响众监生学业。”
“是这样吗?”凌一统看向凌宏志,疑问道:“张永正可有不法之处?”
“回父王。”凌宏志对凌云志的所作所为虽有耳闻,却并无过多查问,闻听凌一统求证,只好实话实说:“国子监一向有礼部管辖,孩儿未曾过问,只是今天,赫连守业说……”
说到这里,凌宏志微微一顿,转而看向凌云志:“二弟,还是你说吧。”
“这……”凌云志猝不及防,瞄了凌宏志一眼,又见凌一统目光灼灼扫视过来,急忙扑通跪下,惶恐道:“父王,孩儿知罪。”
“嗯?”凌一统情知凌云志必定犯下大错,轻哼一声,凝视不语,期待下文。
凌云志不敢抬头,伏地申辩道:“孩儿生怕镇不住场面,从白虎堂偷拿一支金批令箭,找到赫连守业,说是您的命令……”
“混帐!”凌一统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啊,拉下去……”
凌世昌送客回来,刚来到书房门外,闻听喝令,急忙应声而入,却见书房内就凌一统爷仨和玄丝子四人,不由微微一怔,心想又没外人,大半夜的发什么脾气?
可就在他微微愣神瞬间,凌宏志也慌忙跪倒在地,婉言恳求道:“父王,二弟毕竟年少,即便有罪,也是孩儿看管不严,愿与他分担罪责。”
“你确有失察之罪。”凌一统眼见凌宏志出面求情,心中甚慰,可当着玄丝子和凌世昌之面,又不能轻易饶恕凌云志,只好佯怒道:“打你四十,打他八十。”
“王爷息怒。”玄丝子不急不躁道:“二殿下此举,在下也略知一二。”
“你?”凌一统心中一惊,不满道:“先生,你怎能?嗨!”
玄丝子不慌不忙,温言劝道:“王爷,二殿下此举,是有些操之过急,可那些学士们的言行举止,确实有待商榷。”
“唔?”凌一统疑惑地看向玄丝子,诧异问道:“何出此言?”
“近两年来,在下时常听闻一些坊间流言。”玄丝子微微一顿,思思量量道:“像什么挟天子令诸侯?什么功高傲主?”
“这种流言,古来有之。”凌一统不以为然道:“小王辅佐先帝近二十年,位高权重,不知多少人背后说三道四,早已见惯不惯。何况,这些无稽之谈,似乎与国子监无甚瓜葛吧?”
“父王。”凌云志接口道:“今天一早,孩儿前往国子监宣读圣旨,那张永正,居然当众胡说八道,污蔑先帝驾崩不明不白……”
“放肆!”凌一统勃然大怒。
“是。”凌云志暗自高兴,面上却故作惶恐道“孩儿早知他心怀叵测,未雨绸缪,才让赫连守业,带着金批令箭,稳住局面。”
“王爷您想,若此等荒唐言论传扬出去,再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四下散播,岂不酿成大乱?”玄丝子不无感慨道:“纵然王爷一身清白,满身是嘴,岂能令天下所有人明辨是非?”
“此言差矣。”凌宏志对玄丝子师徒两人的蛊惑之言,大感不满,反驳道:“人正不怕影子斜。想当初,周公辅佐成王,曾代王主政,即便天下流言四起,又能如何?”
凌宏志所说周公,姓姬名旦,乃周武王姬发胞弟,周成王之叔。
当初,周武王去世,周成王尚在襁褓,周公便代替周成王登上王位,处理朝政,惹得天下流言四起。
周公不畏流言,单凭一颗忠心,顶住各种压力,不仅稳住朝政,还亲率大军,东征西讨,开疆扩土。
天下平定后,所有人都以为周公即将篡权自立,而周公却把王位还给渐渐长大的武成王。
因此,周公便成为千百年来世人敬仰的圣贤之人。
如今,凌宏志抬出周公不畏流言的典故,便是劝说凌一统坚定自我,不要畏惧流言蜚语,更不要为此而做出过激之事。
可凌宏志刚刚说完,玄丝子却摇头苦笑,不急不慢道:“既然世子提及典故,在下倒也略知一些,比如——‘三人成虎’,‘孟母疑子’,甚至还有——‘烛影斧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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