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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负债

    暗淡的星光只在最偶然的时机掠过头顶,也不知是那颗星星带来了风,还是风吹来了星。无论如何,想要离开这里的话,他就只有一个选项、一件能做的事情:向上攀登。

    一开始,他会不熟练地跌落。到后来,随着经验的积累,飞檐走壁、踏风追影对他来说不再困难,其上行之迅,似深窟一闪,流光一现。

    但这条甬道很长,太长了,以至于无论以多么快的速度上行,那倏尔易逝的星点都不曾拉近。

    身体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思考渐渐被时间麻木,他闭上眼睛、不再感受那似有似无的希望。唯有前进,只剩前进,能做的只有前进——

    却在未知的某个时间结点,他与星光不期而遇。

    这里是甬道的尽头,这里有一颗发光的星星,即使闭上双眼也能感到光明的沐浴。

    久违的舒适感浸透了林海楼的身心,不用睁眼他也知道:自己正与星星融为一体。

    漫长的旅程,结束了——

    “林海楼是吧,可以出院了。”

    在坐骨遭遇冲击之后,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一丝不挂地靠在修复仓前,生物修复机器与营养液流入脚下的沟槽,正是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但……被粗暴丢出修复仓的自己坐骨好痛。头也好痛,这个梦也太长、太奇怪了……

    只有需要全身修复时,罪民才用得着这样的修复仓,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虽然很想这样问,但林海楼开口的第一句话只能是:“请问……治疗的费用……”

    “500忏悔点数。”戴着乌鸦头套的奴工搓了搓不沾血迹的手:“您运气很好,爆炸发生后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我们的抢救。

    嘿嘿,一定要尽快付清哦,超过一周的话……您就不能再做契约奴工了。知道奴隶是什么吧?连诉罪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劳作到死。”

    乌鸦头后续的言语,他根本听不进去。光是500忏悔点这么一个短句,就几乎令林海楼窒息。

    就算每个月下矿400个小时,他也只能从绩效委员会那里拿到区区80点薪资。

    眼下才工作半年的自己,即使每个月都工作400小时、不吃不喝,也凑不够500点数啊!

    “哥哥!”一个惊喜的声音在林海楼的身后响起。

    “思宜?你怎么……”

    “你终于醒了!”那个抱住自己的女孩黑发及腰,虽然身高上有着硬伤,但身体其他部位的发育明显得到了补偿。

    她是谁啊……林海楼反应了片刻,自己刚刚是不是下意识叫出了她的名字?

    思宜、李思宜,她是自己的室友,是与自己同一批走下生产线的家人,是自己的妹妹。

    “他们说。”林海楼显然尚未脱离麻药的作用,他神志不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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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500忏悔点数,凑不够的话就会被抓取做奴隶、500忏悔点数,要怎么才能凑出来……”

    乌鸦头边听边笑:“嘿嘿。新下培养仓生产线的?没事啦没事啦,做奴隶也很不错的。

    我告诉你们啊,把罪民改造成奴隶的第一步,就要连入芯片、烧毁你们的痛苦感受器——嘿嘿,以后就不会不快乐了,多好!”

    “我们绝对会凑齐的!”李思宜拦到医生面前:“你等着吧!我的哥哥绝不会变为奴隶!”

    “嗐,你这小孩说话真难听。我也希望你们凑齐500忏悔点哦。还有——再怎么样也是我把他救活的,连一句感谢都说不出来吗!嘁,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赶紧滚!”

    “哥哥!我们走,这点治疗费我们肯定能凑出来!”

    返回住处的路上,在李思宜不停劝慰的同时,残留的药效迅速衰退,林海楼也逐渐清醒过来,终于不再是一副被500块钱吓傻的模样。

    但那些不可读的多余信息仍然时刻攻击着自己的大脑,令他头疼得厉害。林海楼尝试把它们抛在一边:“思宜,现在是第几天了?”

    “是爆炸发生后的第七天……”她越说,底气越是不足。

    第七天……不就是最后一天了吗!按照奴工医院的恶习,治疗费的缴纳肯定是从开始治疗算起,也就是说,自己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凑齐这500忏悔点数。

    闭上眼睛,林海楼潜入意识网络的个人空间。

    所谓下潜,就是深入到链接众人的意识网络,在那种状态下,人们能更专注地处理网络中的事务,与此同时,对现实世界的感知也会变得相当模糊。

    余额仅有:35点。

    退出资金账户界面,林海楼迅速搜索着爆炸案的资讯:

    “严守时长、完成计划、保障生产!”,视频中,奴工绩效三原则被投影在破碎的墙面,爆炸留下的坑洼使投影字体歪斜扭曲,给人以不祥的意味;

    一旁,“橄榄枝、十字架、意识球”,少数要素拼凑成简约的标识——看到这一徽记,便意味着诉罪委员会已介入调查;

    而该篇报道也得出了结论:这场发生在矿道内的惨剧,被定性为“仿生人残党”发动的恐怖袭击。

    绩效委员会因此撇清了自己的责任,甚至给自己戴上受害者的帽子,从而不对涉事者进行任何赔偿……

    “捉拿凶手,为罪民同胞主持公道。”他瞧着新闻报道上的发言,竟一时觉得可笑、但想想自己的处境,竟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公道是这样主持的么?本想着能靠赔偿金抵消治疗费,甚至回一口血,现在看来自己实在是过于年轻了。

    只能另想办法了么……

    噔、噔、噔——

    意识空间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这意味着有用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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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访问。看到熟悉的id昵称后,林海楼通过了她的申请。

    “为什么突然进入下潜模式!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我们差点被轨道矿车撞死!”李思宜:“唔……虽然我也进入下潜模式了。

    但还不是因为你!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好多事情都不跟我商量,我们难道不是家人吗!你躲在这里面算账,难道想一个人付清?做梦!你休想撇下我!”

    她出示自己的余额:“虽然只有25点,但、呃,只有25点……”

    亮出金额的瞬间,李思宜的音量直线下降。

    气氛一时凝固,连林海楼都忍不住苦笑出来:“怎么比我还少……”

    “你还笑得出来。”

    现在是能源谷季,下界层的供暖明显不足,李思宜捏了捏冰冷发红的手掌:“还差440点……得想办法挣快钱、在一夜之内挣到这么多钱……难道只能辛苦一些了吗。诶诶,你在用什么表情看我!”

    顺着林海楼的视线,李思宜审视了自己颇为可观的丰满。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这不是在帮你想办法吗!你这狗咬吕洞宾的初始性格设定,是怎么跟我一起走出培养仓的……”稍加思考,李思宜摊手道:“呜呜,要不你去当奴隶吧,你亲爱的妹妹确实救不了你了。咱们把钱凑起来吃顿好的就当散伙吧。”

    “也不是不行。”

    “是在开玩笑啦!”女孩脱离下潜模式,林海楼也跟着上浮,就发现自己枕在她的膝部。

    仰视那副被泪滴浸润的黑眸,林海楼伸出食指点中她的酒窝:“爱哭鬼,为了赎罪……我们罪民是要劳作终生的,或许成为没有思想的机器、也不算太坏的事情。”

    “别说这种……自裁宣言一样的话。”

    自裁宣言吗?但真的没有办法了,去黑街当赌狗恐怕会把两人统统搭进去。至于抵押物……两人哪里有什么可以抵押出去的东西?难道真要出卖两人的身体吗?

    不可以,那种解决方案简直是本末倒置,不断贷款只会导向最终的破产,而在罪民社会,破产就意味着失去自由。

    意味着要被绩效委员会制作成没有思维的劳作机器,也就是奴隶。

    如果有奇迹的话,如果有方法的话……

    他有些迷惘,有些想回家了。

    却在缓缓起身的时间,林海楼的目光被奴工广场上的巨幅投影深深吸引。

    齐肩银发、混血面目、健美而高挑的身形配合外形粗犷的武器。赢得亚细亚大区比赛的阿尼亚,将率领自己的团队出征诉罪赛会。

    “思宜,我要去黑街。”

    “诶?”李思宜寻思,您刚刚是不是把我的提案给否了?

    将视线从投影上挪开,林海楼面对着李思宜:“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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