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幼锋大骇,万万来不及拔剑,当下举臂格挡,啥时间头脑一震,婈君与众百姓神色如常,仍在身侧,而仁德亦在身前。
“前辈,刚。。。。。。”
“时辰不早了,且先让众乡亲们休息,我们入内细谈!”地辰明亦满脸疑惑。
众百姓各自回家休息,那数十名重获新生父老乡亲一是欢喜激动,唯独那绝美女子不为所动,怔怔的立在当地,忽而跪下叩首,“求侠士帮我报仇,愿为奴婢,做牛做马,纵死无悔。”
地辰明此时方才细看女子相貌,不由自主伸出手掌轻抚其面,霎时又觉失态,叹息中,手一招,前时树干尚悬挂之披风当即飞来,裹在女子身上,“天黑夜冷,且在院外等我片刻。”
女子面颊如火,莫名喘息,转瞬之间想起家仇巨恨,又变得灰败而冰冷。
顾幼锋拜托华阿婆安排众百姓在小院屋中将就一晚,只得携妻子与仁德躲到只剩下半面墙壁的柴房中席地而坐。
“我刚试探你的功夫,根底并不差啊,为何剑力这般松散?你师父剑术天下无双,怎会藏私?”
顾幼锋面色惨白,“都是晚辈偷懒,师父所教不曾仔细习练。”
仁德面色一沉,责备道,“博恒,当年吾与汝师相识,他言谈中既对汝寄以厚望,汝万万不可懈怠,吾不喜拐弯抹角,言语不甚入耳!然汝该当深思!”
“谢前辈教诲!”顾幼锋当即行礼。
“前几日谢无忌亦如你这般,在大江细支中见到袁家逼迫一对卖身的母女,二人凄惨嚎哭,患之便蛮劲发作,欲救他二人,结果惨遭巡视之袁家爪牙围剿,险些性命不保。所幸屠神卫统领蒋根生、崔顶天为人正直,是以袖手旁观、不曾追击,我这才侥幸救得他性命。昨日他还在这村北一偏僻河道中疗伤,今日已然北上。汝等若是欲往北而去,或可遇到他。”
顾幼锋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大笑道,“这厮也逞英雄了?”
仁德悲叹,“天下虽然一统,百姓未得太平,元曦兄苦心孤诣,不知何人能解。”
博恒忽而脑中灵光乍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道,“前辈,生死门宗主剑术在当世‘神剑榜’上排名第一,我师父难道高过宗主?”
“刚说漏了嘴,这小子反应倒是挺快!”地辰明暗暗叹罢,又道,“孰高孰低,还不是悠悠众口,又有何意味?当真是人言可畏。我还有事,后会有期吧!”
“前辈!”
顾幼锋再问之时,地辰明远去,冥渺之中只余其明志之言,
“江汉东逝水,横剑荡九州。
平生多快意,寒气贯春秋,
困顿恤孤寡,冥渺抚白头。
是非后人评,千载月相酬。”
水婈君翘首而望,叹息道,“真是个了不起的侠士,我还未问他姓名,便远去了。”
“此间事情已了,咱们将就一晚,便也北上吧!”顾幼锋拦住妻子肩头,抬头看去,天上明月朗朗,二人不住叹息,“是非后人评,千载月相酬!”
且说女子被地辰明揽住腰身随他奔行,本身虽不用力,但觉疾逾奔马,更兼夜寒甚苦,面如刀割,只得奋力忍耐,不愿呼喊,待实在支持不得时,竟自昏了过去。仁德只顾赶路,忽而方才想起这女子,“吾尚不知其姓名,却带来来此,前番心中到底想些什么!难不成竟也对她有意不成!”
仁德见女子昏阙,当即横身抱起,置于河畔稳妥处,以披风包裹起身,仔细观她相貌,甚是赞叹,一时轻抚女子面庞。
女子缓缓醒来,地辰明一惊急忙缩手。
“恩公,今日为何你不杀了萧玧那贼人?”女子靠在他肩上轻声问道,地辰明甚觉不妥,扶起女子,长叹道,“萧家势力遍布天下,非一朝能绝,杀一萧玧,萧家必十倍报复。仍是百姓受苦。”
女子冰雪聪明,一点既透,笑道,“奴婢明白了,恩公是要将这些为祸一方的大族全数铲除,因此尚不是撕破脸面时刻。”
地辰明怔怔看着女子,但见她冷漠时若骄若寒松,欢笑处艳若桃李,身躯有致、明丽照人,一时看的痴了。女子面红,只低头静待,仁德方才察觉有恙,问道,“汝叫何名?”
“妾本姓桑名玥。”
地辰明沉吟良久,又看了看地上影子和月头,估摸已近子时,便道,“我现下有要事,却也一时无法替你报仇!”
女子闻言,低头落泪道,“今日不成,便即明日,今年不成,便即明年!”
地辰明缓缓摇了摇头。
女子声泪俱下,便往河边大石上撞去,被仁德一把拉住,劝道,“何苦如此。”
“既已生无可恋,何必苟活于世!”女子伏地抽泣。
“家中可还有人?”
女子摇头。
“娘家尚有亲人否?”
“姐姐家亦落难。”女子眼中含怒,目中喷火。
“你姐姐何在?”仁德奇之。
女子抬眼,满眼仇恨,“亦被萧玧掳掠矣!”
仁德怒气又起,思量道,“去年前听闻元曦兄说及此事,桑家有女二人,长者名妜,年方二八,幼者名玥年始及笄,分别嫁给同郡两户寒门子弟,本来青梅竹马,比翼双飞,却因城中游园时被那畜生看到,致使长女妜被萧氏潜行强夺,又使爪牙溺毙其夫一家五口,最幼者尚在襁褓之中,此事初时吾甚不信,以为朗朗乾坤,明明大千,怎会有如此残暴恶毒之事!今日见之,确然无疑,行此天人公愤之事,南朝大族气数已尽矣!”
“恩公。”桑玥心怀忐忑,轻声呼喊。
仁德一字一句答道,“好,此事我答应你了。”
桑玥闻言,欣喜莫名。
“可你暂时栖身何处?”
“奴婢宁愿追随恩公。千难万险,亦不惧怕。”桑氏摇头。
“可会骑马?”
桑氏摇头,忙又点头。
“哎,她是怕我弃之不顾,这便撒谎,一娇弱女子,又不是将门之后,如何会弓马!也罢,先试她一试。”仁德呼啸一声,一匹白马从远处奔来,在主人身边挨挨擦擦,亲热异常。
“你且在此处等我!”地辰明说罢,留下桑氏,独自翻身上马离去。
桑氏在月色中极目远眺,一时只闻马蹄声渐渐远去,便即裹紧披风,不住摩擦双肩,寒风之中一人独处,生大恐惧,然想到‘恩公’走时言语掷地,当即心中坦然,只夜寒颇为难熬,在地上反复游走,心中苦痛又复在起,一时难熬之极,月下饮泣,蜷缩一处。
正在这时,远处渐闻奔腾之声,绝非一马,桑玥欣喜之极,奔了过去,当真便是地辰明。
“恩公,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回转。”
仁德轻抚其肩头,但觉寒气甚重,轻声道,“一个时辰未有音讯,你便不怕我一走了之?”
“那有一个时辰,不是方才顿饭功夫?”桑玥奇道。
“怎会?”地辰明双目运聚功力仔细看她身影,桑玥身周气流时重时薄,如雾气隐隐,旋即大为惊讶,“这女子当真不简单,竟可操纵气运!”仁德轻抚其面庞,女子一时羞涩,却不抗拒。
“上马!”地辰明本欲将桑玥扶上马背,然其忽而面色大红,又显出惊恐表情,不住后退,仁德上下观看一番旋即明白,递过一包裹,“且到林中更换男装。”
二人这般又耽搁一刻,方才上马,桑玥在前、仁德在后,身侧两匹马空身跟随。白马初时奔行甚慢,渐渐越来越快,桑玥心惊不已,只强忍恐惧。
“身随起卧,心随动静,两腿夹紧马背,身子地伏,握紧缰绳!”仁德骑术超群,自弃马镫,让桑玥踏着,饶是如此,她仍旧浑身颤抖、关节僵硬,与马匹力道节拍全然相反;白马又是千里良驹,奔行疾速,任谁初次都会惧怕。桑玥初时害怕,闻听‘恩公’之言,心中想到便即依样葫芦,一时身周气息流转罩住丈许方圆,连带马匹与地辰明。本来二人共骑一马,便是白马这等神驹,时刻长了也便疲累不堪,而此时却如肋生双翼一般越行越快!
仁德笑道,“汝学的到快,不如自乘一匹?”
桑玥回头一笑,抬手望天,从未离开过故乡,而家人都已惨死,一时心中哀婉,低吟微语、如泣如诉,
“微施粉黛自嫈嫇,燕尔浓稠比翼情,
无端惊现倾城貌,强作王家奁中璎。”
桑玥伏在马背上,泪水缓缓流下,地辰明大奇,闻其弦音,知其苦涩,便略微放慢速度,身后二马紧紧跟随,不多时女郎竟在马背上睡熟,而身周气息却凝儿不散,白马欢快异常,奔行两个多时辰,兀自不曾减慢。仁德将自己披风亦裹在女郎身上,三骑渐渐远去。
且说自华山一别,被征西将军勇冠军以无上功力解开穴道后,谢无忌又羞又气回归家乡,谢无畏不住笑劝,难见兄弟开怀。因他二人幼年丧父,自小在张家寄养长大,与国明、希直关系甚好,视二人如父兄一般,每每回到龙都便很少回到自家别院,而是住在张府内厢房,国明、希直喜他二人正直果敢,视若亲兄弟一般,一直空着两间房,留待他二人不日回来居住,这日国明刚从尚书台回转,便看到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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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当下欢喜之极,拉着二人回府中一同吃饭,一家人确是和乐融融。
夏王回归前一日,谢无忌在院中练剑,显祖看到便即央求叔父教他剑法,被谢无畏哄骗回书堂读书。谢无忌怕多番打扰,当即辞别希直妻陆氏说是回别院暂住几日,实则到街上闲逛,在秦淮之畔眺望山水,心中一时烦恼尽去,正在此时,远处船上一金钗之年女孩奋力哭喊,“娘!娘!”
一少妇神色惶恐急切,沿河拼命追赶,“戫儿!戫儿!”
“娘!娘!”女孩眼圈哭的红肿,被身后几名大汉架起,拉回乌篷船中,少妇眼见女儿越走越远,心急之下,一跃纵入河中!
“这!”谢无忌骇然,身旁一老者叹道,“真是可怜,闻家本是书香门第,可惜今日当真要绝后了!”
那女子本不会水,在河中竟不知如何生出一股大力,奋而抓住船身,“?儿!还我的儿!”
船中老鸨大怒,“来人,你们这几个吃闲饭的,还不给我上!”
众大汉用船桨在船上居高临下奋力殴击,可怜这少妇本是弱质女流,如何挨的住这般殴击,不过几下便口吐鲜血,可仍旧死死抓住船身不愿撒手,吴老鸨手持尖刀恶狠狠上前,一下扎穿少妇手腕,又重重一脚踢开!那女子眼见没了气息,便即沉入水中。
“娘!”女孩哭的声嘶力竭,乌篷船渐渐远去,女子奋力伸手向前,身子却在水中渐渐下沉。
“快救她!”众乡亲毕竟良善,奋力施救,将她打捞上岸,女子眼中刻满绝望,口中吊着一气,竟不愿闭目。
谢无忌走进女子,“你且等待,我自去救你女儿!”
“你是谢。。。。。。”女子睁大双眼,一时甚惊。
“是我!”谢无忌并不认得女子,只点了点头。
“是你便妥当。。。。。。我。。。。。。女儿托付。。。。。。托付。。。。。。”女子闭目,含笑九泉。
患之眼中含泪,转身便行,身后一人奋力拉住他,“患之!不可冲动,此时还需忍耐!”
“忍!我忍够了!”谢无忌单凭声音便知是大哥,一个纵跃已然蹿房越脊而去。
“哎呀!”谢无畏急切的捶胸顿足,当即也便跟去。
乌篷船仍旧沿河而进,渐渐朝袁家所经营的‘林香宛’而去。“我要娘!我要娘!”?儿嚎啕大哭,老鸨心情烦躁,扇了女孩几个耳光,女孩眼见吴老鸨残害自己母亲,此时起了玉碎之志,上前搏命般与老鸨厮打在一处、五指齐伸抓伤了她面颊!
“你这小婊~子竟敢伤老娘,老娘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老鸨大怒,殴打女孩,正在此时,一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从岸边一跃而上,大喝一声,“夏九州在此!今日本宗主杀光你们这些畜生!”
老鸨与众大汉闻听来人喝声俨然如霹雳一般,早已吓得心胆俱裂!纷纷跌落船下,尚有几个不知深浅之人抽出钢刀上前搏击,‘夏九州’一人一脚踹的几名恶犬骨断筋折,他见船上再无声音,又看到小女孩仰卧在船篷里不见动静,一时惊慌,“糟了,该不会已经遭了袁家毒手?”
‘夏九州’俯身摸她鼻息,但觉出气急而暖,又见她只闭目哭泣,不愿起身,心中一定,正欲带她离去,岸上兵马纷至沓来,都是袁家奴仆。
‘夏九州’纵声大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今日爷爷便杀光你们袁家恶贼!”
“汝便是夏九州?今日我等且会会你!”数名大汉纵声一跃跳入船中与‘夏九州’激斗在一处!
‘夏九州’长剑出鞘,刃之上反射红光,罡气回旋,爆裂四射!身旁四人乃袁家几名高手分别是袁攡、袁昧、袁惘、袁掚,四人分使八卦金刀、护手双钩、金刚双锏、齐眉长棍,四人武功各有千秋,一时间众人护住要害,抵挡爆射之剑气!
“大哥,这小子剑气厉害,我等不可留手!”四人之中袁攡为长,一柄金刀展开滴水不进,袁掚长棍寻隙而进,二人配合,一者横扫千军、一时劲贯长虹,‘夏九州’狼狈躲闪二人攻击,再难顾忌身后,双锏如山如岳轰然而至背心,‘夏九州’一阵面红,嘴角溢出鲜血,当下忍痛回身一击,剑上红黑二气交缠不休,凶厉莫名!
“速退!”袁攡右手金刀、左手横臂一封,挡在三人之前,黑、红二色化作水火,轰轰然汹涌澎湃!
袁昧、袁惘、袁掚三人纵跃道岸上,虽被剑气波及,却因横练功夫刚猛,一时无甚大碍,袁攡见‘夏九州’气息不稳,冷笑道,“这点料子也敢开宗立派、与朝廷作对,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糟了!”‘夏九州’大惊之中,一时尚未调匀气息,面前金刀已现,他回身后退一丈,强提真力,忽而听闻戫儿惊恐哭喊,心中大骇,“我功力未及精纯,若全力施展,伤了这女孩,岂不事与愿违!”
“临阵狐疑,死无葬身之地!”袁攡爆喝之中,金刀如山压来,‘夏九州’生怕波及戫儿,奋力接他一刀,一时浑身如被雷霆轰击一般,心中怒气大起,“老子最恨别人以势压人!”
夏九州一击便退,一个纵起越到乌篷船一侧,金刀如影随形,而袁攡步法仿佛游走于九宫,在这狭小之地灵活之极,女孩十分机敏,眼见二人激斗,自躲在舱中屏息,万万不敢打扰‘恩人’!
袁攡身法灵动,围绕‘夏九州’旋转如风,金刀力大无穷,如山似岳。
“这贼人气息轻淡之极,好生了得,我不可太有保留!”‘夏九州’喘息迫促,奋力接了九刀,当下再不敢犹豫,一剑气息至正至大、蕴含五色、轰然而出!袁攡初时震惊,刹那便即窥破,揉身退了半步!
“此时要走,来不及了!”‘夏九州’得势不饶人,长剑疾进,却不知力已用老,空门大露!正在此时,袁攡左手空荡处亦显出一道金华!左右两把金刀中宫直斩,双刀如蛟龙出海一般,黑白旋转,‘夏九州’剑招霎时被破,口喷鲜血,到地不起。
袁昧、袁惘、袁掚三人前时便在岸上冷笑,并无上前之意!谢无畏此时现身,他在岸上看的火急,当下便欲拔剑出手,正在此时一阵轰雷炸起秦淮河中万千水龙!
“大哥!”
“大哥怎办!”
“上!”
袁氏三人骇然变色中一跃而起,一身材魁伟黑衣人箭射而来,雌雄双剑出鞘,一击败退袁家四爪牙,抱起‘夏九州’凌波而去!
“登萍渡水!”袁昧三人面色骇然,说话之间,胸口溢出鲜血,袁攡抚摸被剑气斩开衣襟处,皮肉光滑,并无一丝血痕,他淡然收起双刀,给兄弟三人止血,面显阴冷神色,“此人武功太也厉害!此事该报之神主。。。。。。”
河岸之上夏王禁卫屠神卫到来,当前乃是蒋根生、谭定军,二人一直冷眼观看,并不出手,此时,龙成军头领萧炬手持器械身穿铠甲,带领两百龙成军赶来!
“萧头领,此事怕不合规矩!未有大王军令,你竟私开武库?”蒋根生冷然道。
“蒋将军,夏九州乃是朝廷要犯,一直未曾逮捕,今日怎能放过?兄弟们,随我走!”
眼见龙成军新军不听节制,蒋根生眼中含怒,谭定军道,“蒋兄弟,我们俱实报告大王便是!自有军法处置这等败类!”
谭定军点头。谢无畏这才缓缓上前,对袁家四爪牙道,“这小女娃我谢家要了!开个价吧!”
“这。。。。。。谢少爷,我等做不得。。。。。。”
吴老鸨甚是惧怕二谢,袁攡上前搭话,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谢无畏一击耳光打在他面上,袁攡面色如恒,并不生气,只低声谢罪,身后两兄弟敢怒不敢言,袁掚手持长棍便欲动手。
谢无畏冷笑,“欲比试乎?”
袁掚一时冷汗直流,缓缓后退。
“不必废话了!我说要了便是要了!”谢无畏怀中掏出银票,拉起戫儿便欲离去,正在此时老鸨早已换了衣衫,她身前站立一男子,乃是袁家家主袁徽之子袁勜(yang),字仲远,其人身长八尺五寸,仪表俊美,身姿挺拔,着一身青衣。袁勜笑道,“谢兄弟看上此女,我袁家便送于忧之兄便是!”
“此人极难对付,他既卖我顺水人情,便即答应。”谢无畏心底微惧,笑道,“多谢仲远兄!”
“患之弟却在何处?莫不是与人对练剑术去了!”袁勜笑问。
谢无畏嘿嘿冷笑,对女孩温柔一笑,“你叫戫儿?我带你去见娘。”
“我娘!她。。。。。。”戫儿忐忑,面色惨白,咬紧牙关,却不敢问。
谢无畏眼圈微红,点了点头,女孩反而不哭,怒目如剑,冷视袁家众人与老鸨,心底默默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这些害死我娘的仇人一一杀死!告慰我娘在天之灵!”
袁攡与女孩双眼对视,心中生出一阵恐惧,袁勜冷笑,看着二人离去。正在此时,一道如山黑影顺着日头缓缓压来!袁勜大感窒息,抬首而望,微惊道,“来者可是虎臣将军!”
“然也!前面是仲远贤弟?”
“虎臣兄!”袁勜虽相距十余丈远近,仍旧快步迎了过去,锦袍之上佩玉发出琤琤轻音!段虎臣缓缓走来,原本面无表情,看到仲远微微一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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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余人轻轻一扫!
袁家四兄弟骇然变色,低头俯首。
谭定军、蒋根生对段虎臣行礼,三人颜色一碰,当即了然,蒋根生道,“右将军,属下去请调令,请将军主持大局。”
段虎臣早在远处便看的一清二楚,他从九原折返之后,今日方才回到龙都,看到‘夏九州’身形便知那人乃是谢无忌假扮,心中暗道,“我却尽力帮他脱困便是!然以大王计,当下还不能撕破脸,且卖些面子与袁勜!”
“虎臣将军!”袁勜眼神热切,对段虎臣执师礼,虎臣笑道,“仲远兄弟,你我平辈论交,万不可如此见外!”
“虎臣将军!兄之一字万万不可再提!便呼吾贤弟便是!兄今日回来,且待勜在府中准备酒席给兄接风洗尘,略表心意!”
“好说!待我先将那草寇之事处置一番吧,便即捉拿不得,也当驱之,勿滋扰朝廷!”
“甚是,那弟这便回去准备!”
段虎臣微笑点头,袁勜甚喜,带领手下缓缓后退十余步这才转身离去。
“少爷,你为何对那人这般礼遇?”袁掚问罢,不待袁勜回复,袁攡便即笑道,“四弟当真鲁钝,段虎臣身居右将军之职,与当今之主本是情同父子,听说又为刎颈之交,此等人物眼界极高,却与咱们少爷投缘,你说该如此处之?”
袁勜笑道,“老四确是比老大差太多,平日也要看书,不能一味舞刀弄枪。”
“看书岂不成了酸秀才,连自己婆娘都护不得,就如桑家二女之事。还是练武的好!”
众人大笑。
且说‘夏九州’伤势甚重,被黑衣蒙面人一把抱起踏水遁走。一路之上追兵呼喊声由远及近,四面八方纷至沓来!黑衣人心中暗叫不妙,“马匹还在城外,华夏中施展不得‘刚煞’,只有人仙功夫如何躲得过这般合围之势!”
远处追兵策马而来,声势越来越大,黑衣人朝前面看去,喜悦之极,原是夏王与夫人立在一小舟之中!
“来着可是仁德兄!”夏王、夫人凝聚功力传音,音波只入黑衣人之耳。
“元曦兄隐我二人一刻!”地辰明怀抱‘夏九州’几个呼吸间踏上小舟,船头只轻轻一晃,竟未溅起丝毫水花。
夫人手指乌篷船仓,这船比之前袁家运送买卖女妓所用之船确是小的多了,然隐匿三数人问题却也不大。
“兄速速退下夜行衣,这乌篷船到也有些许地方容纳你们三人。”
地辰明抱起‘夏九州’放入船中,退去身上衣衫,从背后行囊中取出一身黄衫,穿在身上,端坐仓中,一时观之俨然有帝王之相,他轻轻拉下‘夏九州’蒙面黑布时,哑然失笑,“果然是他!虽然鲁莽冲动,倒也不失为好汉行径!”
不多时,仁德便即听到船外夏王与一龙成军统领对话声音,他也不甚紧张,轻抚谢无忌头颈,但觉温热无碍,却不知他这时已然转醒,羞愧无地,在船中装作昏迷罢了。
“莫说是今日这侠客与大王,便是那袁家四贼我便胜之不过,简直是废人一个!还有何颜面妄称丈夫!”谢无忌牙齿咬的咯咯响,泪水沿着眼角缓缓滑落,地辰明看在眼中微笑点头,却不说破,只闭目养神,耳听得夏王激辩之音色比之数年前似乎略显高昂,多了三分飞扬,少了三分沉稳,心中暗暗摇头,“元曦兄剑心奇稳,根基极厚,怎么这些年竟略有退步?”他透过船篷缝隙朝外看去,但见夏王周身隐隐的有些许黑气散溢,大为惊骇,“十邪之气!竟然是十邪之气!”
地辰明运聚功力于双目,黑气无形无质,细微处却精纯浑厚、混若一体、牢不可破!些许散溢到空中附着与草木之上也无甚动静,浸入水中便立时消散无形,遇到火劲炊烟立时毁灭,碰到人畜之时顷刻附入其体内,人畜便的多了一丝难以察觉之狰狞!
“当真是难为元曦兄了!”仁德对‘内里之事’知根知底,心情沉重、太息摇头!
此时段虎臣在岸上呼喊,夫人当即撑船到了岸边,小船移动,舱中阿翁悠悠转醒,抬头看到二人,大惊失色,又不敢呼喊,眼中满是祈求,仁德悲叹,“这些穷苦百姓当真可怜至极,常年被这世道凌虐,已然成了惊弓之鸟!”
“阁下是。。。。。。。”老者听闻岸上动静,乃是夏王与人对话,心中略感安泰,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口唇微动,却不敢出声。
“过客!”仁德一笑,口唇亦动,又递来些许碎银。老人忐忑不敢伸手。谢无忌则大感气闷,“早知刚才起身便好,这般僵卧在船,当真如个死尸一般!”
“晚些再与‘皇甫兄’叙来。”
“元曦兄!”
地辰明听到段虎臣与夏王道别,军马陆陆续续走远,心中一喜,谢无忌再也忍耐不住坐了起来,舒了口气。
“宗主便在外面,你可要相见!”仁德笑道。
谢无忌闻言,恍如泄气皮球一般,一赌气,又倒头枕着长剑再不出声。
“麻烦阿翁将我这两位故人送到他处。此为租船银两。”
“大王,当真不敢要!”
地辰明见他二人叙话,微笑在一旁等候,忽而看到那五言诗时,一股剑意扑面而来,“好剑!”
仁德与夏王拱手道别,目送他们夫妻远去,便对阿翁问道,“老人家,船上可有甚吃的?”
“有!有!还有鲜活的鲤鱼!”
“烦劳阿翁炖上两条,大一些也无妨,多蒸些米!这几日赶路肚子确是饿坏了!”仁德这次递去十贯钱,老者惊喜道,“太多了,太多了,实不敢要!”
“这是我和这位兄弟两日食宿,还有刚才夏王乘船钱,也便一并付了!再者我这位兄弟气性甚大,食肠也大,阿翁但用大鲤鱼伺候便是!”仁德大笑,老者这才收下,谢无忌不堪别人说笑,怒而起身,被地辰明一把拉住,责备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什么!”
患之闻言,叹道,“前辈救命之恩,小子不敢或忘,却时感愧对师父教导、宗主栽培!可却始终改不得这急躁性子!”
此时老人将小船靠在岸边,起锅炖鱼,然船中实在贫穷的很,只一口锅,待鱼成了再去煮饭确是馋煞人,谢无忌闻到鱼香早就安奈不住,再也不管什么英雄侠义,备好碗筷在一旁等候,忽而转头看到地辰明微笑瞅着自己,一时尴尬无以应对。此时二人肚中却同时轰然作响,谢无忌与地辰明大笑,再无芥蒂。
“鱼熟了,饭却还要等一阵子!”阿翁歉然一笑。
“这般便吃不爽利!”谢无忌埋怨,地辰明早知他性子,看到舱内一口大瓮中是已然煮好的剩米被周遭冰水浸泡保鲜,估计有尽一斗,便道,“阿翁,便将这炒来吃,再算上这两条大鲤鱼合计七八斤重,便是咱三人我看也够。”
老者摆手,“不成不成,怎能让大王的朋友吃剩米,我再煮一锅便是!”
“不必劳烦了!”仁德抬起大锅,接过阿翁手中大勺,将炉火烧旺,便即往锅中淋上滚油少许,待烟气腾腾而起,便即将米饭麻利倒入,也亏得这一口大锅,竟装下这么多米!谢无忌看的大是奇怪,“这般吃法岂不和下人们吃的猪食一般了!”
仁德神色冷漠,嘿嘿一笑,手中却不停,“怎么,平日锦衣玉食,这些低贱食物入不得谢少爷金口?”
谢无忌甚是羞愧,“若我和大哥不是家道中落,说不得也和那袁勜、萧玧一般,做个纨绔子弟,甚至于也会做得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恶行也说不得!”
“这孩子心性质朴,从谏如流,确是极好!不冤我一番辛劳。”仁德观察他神色,暗暗点头,又奋力抖动大锅,米饭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却未有一粒飞出,“阿翁,且将熏肉切碎些拿来!”
“是!是!壮士真是好身手!”阿翁甚是喜悦,极为迅速的将肉投到锅中,再加上酱之、小菜,与肉、饭混做一股,一时间香气四起,谢无忌口水直流,巴巴的围在锅边等待。
不过一柱香时候,米饭色泽浑厚,熏肉已混在其中,小菜亦难分彼此。仁德起锅,大笑道,“大功告成!”
当晚,三人在江边船上围坐,谢无忌手捧一只青花大盆,直如恶鬼托世一般,吃了两斤鱼肉、三斤米饭,这才舒泰之极的放下碗筷,咀嚼时恨不得将舌头一口吞下。
夏阿翁笑看谢无忌吃饭,深感欣慰,可又想起亡故的儿子,一人躲到船尾去了。谢无忌知老人定有苦衷,也不追问,只守在一旁,待两人都吃完便即收拾碗筷浆洗,却又险些失手打碎自己那只大碗,一时苦笑,“我当真是百无一用。”
谢无忌正自懊恼之时,夏阿翁眼中含泪,负手而立,长生悲叹,
“少壮辛苦琴瑟和,高年但饴子孙多,
何堪雷暴强折枝,但见孤舟月下泊。”
仁德与患之相视一眼,心底一阵抽搐,老者衣袖一挥,擦干眼泪,笑道,“老儿却坏了两位兴致!”
老者眼中刻满辛酸苦痛、凄凉无奈,谢无忌感同身受,又看到夏王那首诗,“欲治海波靖,千里快哉风!若得这狂风洗尽世间不平,便叫我身沉地狱,又有何妨!”
谢无忌拔剑出鞘,一道百尺剑气引的河水倒竖、狂风四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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