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们的议论,走后的张籍自然是听不到的,当然他也无心去听。
这次自己会逞强出头,有一个关键就是他看出了那壮汉的身为勋贵家丁,虽然看上去凶狠,但他有跟脚就有许多顾忌,笃定那壮汉不敢动手。若是真面对一个强盗或者什么都不知道的蛮子,他才不会傻傻的站在那里跟他说什么大明律呢,和强盗蛮子讲道理那是真的嫌命长了。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刚才那马车扬起的灰尘让自己崭新的绸衫暗淡了不少,真是可惜了。
回道会馆后,张籍将途中之事说与郑泰几人听,郑泰直嚷嚷要是他遇到那嚣张的家丁定要饱以老拳,先揍他一顿再说。
张籍见友人为自己抱不平,颇为心暖,但考试在即岂能因此小事动了心神,话锋一转众人便揭过此事,聊起了会试的事情。
“维桢兄童试乡试一连四场皆为案首,此次会试可要斩获会元,为临清州士子争光啊。”同住会馆的举子丰平笑道。
“对对,维桢可是中过了小三元,若是会试殿试再能中得会元,状元,那可谓是临清州之福兆,大明之福兆。”李成也道。
“连中三元已是难得一见,若能连中六元那必将名留青史,我看维桢可以一试。”年龄最大的举子付嘉也开玩笑道。
在座几人除张籍外都是苦读多年才乡试得中的举子,对张籍如此年轻就能中举还是解元,当然羡慕不已,其中也未必没有嫉妒之意,故而有了刚才的那一番调笑之言。
众人都知道,连中三元已是不易,纵观有科举制之后,连中六元的只有国朝洪武年间的黄观一人做到,人称六首状元;国朝三元及第还有一人,那便是历英宗、代宗、宪宗三朝的商辂。
连中三元何其难也,连中六元世之罕有。
假使张籍真能如几人所言连中六元,那恐怕真会震烁朝野了。
当然张籍不会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他能过目不忘,视野超前,但是真论聪敏机智,和大明顶尖的聪明人相比还是有所不足的。
张籍给自己定下的首要目标是进士及第,在这个基础上名次越高越好,能够馆选庶吉士自然是最好的。
至于什么连中六元的事情完全是看运气,无数学霸都未曾做到的事情哪里会那么幸运落在他的头上。
接下来众人都是闭门温书,天份不够,勤奋来凑,为的自然是考前能多记一点,找到考试的手感。
就这样张籍与会馆中读书作文,全身心投入,心很平静,状态极好,经常不知不觉中沉浸其中,或与读书之时明心见性物我两忘;或与作文之时笔走龙蛇,汇成锦绣文章。
十天多天时间转瞬即逝,渐渐地来到了三月二十日,也就是会试前一天。
许是临近考试有些紧张,思及前路,念及亲人,张籍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这晚张籍竟是罕有的失眠了。
披衣坐起,张籍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抬头望着璀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和点点繁星,不由得心生感慨。
同样一轮明月,他却是从两个不同的时空见到过,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呢?
张籍思绪飞散,伫立望月,久久不能自己
……
早上四更时,天还未亮。
“咚咚咚。”
“各位老爷,起床了。”
会馆中响起了伙计的敲门声。
张籍半夜才回床睡觉,因一直惦记着今天考试,睡得很浅,故而听得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下子醒来,知道这是是会馆里的李主事和伙计们在挨屋敲门叫考生起床呢。
这时候,张成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连忙起身为张籍去打热水了。
又趁着张成打水的空档,张籍靠在床边小眯了一会儿。朦胧中听到张成的开门声,他便起床穿衣从脸盆中捧起温水洗了把脸。
水温适宜,将张籍的睡意驱赶的无影无踪,因昨晚没睡好而带来的疲倦也顿时消去了不少。
随后,张籍穿戴整齐,便到了堂下。
这会而会馆堂中已有了不少人,都在用早餐,张籍等几个应试举子都聚在一起。考试前的这餐饭,会馆准备的颇为丰盛,桌端上一大筐蒸饼作为主食,清炖的羊肉,几样老家的咸菜,还有咸鸡蛋、煎蛋、蛋花汤。
一大早就有肉食,张籍吃的津津有味,一连消灭了三个蒸饼。
许是会考即将到来,众人都在静静的吃饭,气氛颇为沉闷。待众人都是吃得差不多了,外面一阵马车车轱辘碾着青石板的声音传来,还没吃饱的举子不觉间抓紧了行动。
张籍见堂中气氛沉重,为了活跃气氛也为了给众人大气,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拱手道:
“诸位兄长,听小弟一言。今时乃春闱之日,数十年苦读都要在此刻做个分晓,吾辈自当效卫霍出征,有搏击千里大胜而还之志,何故如此沉闷,如丧考妣。须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今朝此去我愿与诸君一并科场连捷,榜上有名,金殿传胪!”
付嘉闻言当先言道:“我也不是第一次春闱赴考,竟还不如维桢想得开,再次下场,吾当放手一搏,发挥自己最佳水平即可,不奢求登第,但求无愧于心。”
丰平却道:“付兄此言差矣,我等应如张兄所说,有金殿传胪之志!”
随后郑泰几人也附和道:“是啊,愿今朝此去金榜题名!”
受众人气氛感染,付嘉也是精神一振,颓然之色稍退。
这时候会馆李主事打着灯笼进来道:“马车已是到了,诸位老爷可以动身了。诸各位老爷高中,金榜提名啊!”李主事是个灵通人,这一番吉利话说的众人心里甚是舒服妥帖。
当下众人向李主事道谢后,提着考篮出了会馆上了马车,不多时就来到位于东南角的京城贡院。
京城贡院身为全国最高级的考试场所,无论是整体规制还是屋舍考棚等建筑,都不是各省贡院所能比的。后世的北京几经大拆大建,早就没有了贡院这处所在。
张籍等人在贡院街口下得马车,因为此刻这里早已是拥挤不堪,马车难以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