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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呦呦鹿鸣

    月正当空,秋风正凉,一片银白如水倾泻在大街上。从状元楼畅饮而归张籍五人互相扶持把臂而行,路上有得意放声高歌者,有失意于墙角呕吐者,放榜这一夜属于所有考生。

    回到客栈,五人各自回房休息。张籍和方清之两人坐到房间桌旁,倒了两杯浓茶正要喝时,张籍忽见方毕和陈正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不由得问道:“方兄、陈兄、你们这是……”

    方毕两人也没睡,有些落寞的靠在床上,只听方毕闷闷的道:“我和陈兄还有其他几位同窗,已经向王讲郎说了,明天一早就离开返乡,王讲郎也答应了。”

    “怎么,何必如此匆匆,不待我们参加完……”自觉失言,鹿鸣宴三个字张籍没有说出口。在自己正得意的时候,与失意朋友一起谈话,有那么些许尴尬,张籍小心的避免触碰到朋友们内心的敏感处。

    “不等鹿鸣宴之后了,可惜不能见到张兄骑马跨街之风采了……”陈正倒也豁达,看得开,随口就说出张籍未言之语。

    “那明早,我和清之兄为你们送行。”说完这话,张籍两人刚刚从状元楼带回来的兴奋之意消减了许多。

    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两个好友,房间内陷入了沉默,只余灯花偶尔的噼啪声。

    ……

    第二天清晨天还有些黑,福运客栈门口停着三辆马车,十五名未中式的清渊学子即将离开济南府返乡,说多了都显得矫情,送别时几近无言。王讲郎和张籍五人目送众人离去后,客栈中多出了几个空房间,不多时又住进了陌生的客商,这仿若就是世事变幻的一个小缩影,让张籍感到几分怅然。

    待天色大亮,张籍五人整理着装,各穿一身干净整洁的澜衫,更显得英姿飒爽、人才出众,五人彼此相视一笑后便出了客栈一同向贡院走去。

    待到了济南贡院,只见贡院大门及三道牌坊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庆气象,鹿鸣宴就在贡院中进行。到此的士子们互相打着招呼,喜气洋洋无论名次前后皆是春风得意之人。

    人逢喜事,这凛冽的秋风也成了金风送爽,张籍五人一边笑一边走着,穿过牌坊,走过石板路来到了至公堂前的大厅内,此刻的至公堂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新科举人,他们穿着各色的儒衫,聚在一起聊天、攀谈,高谈阔论,欢声笑语,不时的可听到相互恭维的祝福声。

    中了举人就是统治阶级,成为缙绅。同年是重要的关系网、人脉资源。鹿鸣宴是官方举办的酒宴,但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和府试后的临清州一样,在乎座师同年人脉者也。这个宴会最重要的功能不是吃喝,而是让新进的举人们相互认同年、同门、师生。这样的场合中,每个人都是笑的意气风发,令人如沐春风,与殿试后的琼林宴相比,鹿鸣宴的氛围会更为轻松,人与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世故。

    一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些同乡,互相之间有亲近感,今后还要彼此仰仗;二来乡试中举后这些同榜同年最多只是获得了做官的资格,并没有跻身官场,没有沾染那些黑暗。

    “张兄、郝兄、吕兄、陈兄、方兄,你们也到了。”刚踏进大厅,就见到刘贡笑着走了过来,在刘贡的身边围了不少士子,他们见到张籍过来,也都围了过来打招呼,这可是十五岁的解元郎啊。

    在大明朝,年龄是个宝这句话决非空言,无论在科举上还是在官场上,年轻就是实实在在的资本,干不掉你,熬也能熬死你,而且国朝自上而下向来就很有神童崇拜现象,越年轻越受追捧。

    还有,十五岁中举也就罢了,国朝能找出不少;十五岁的解元在大明可就真的是凤毛麟角,原来的解元记录保持者是成化年间的三朝元老蒋冕,也是在十五岁中解元。

    再看看国朝像蒋冕这样的少年举人的生平,个个惊才绝艳那是必须的,大部分入主中枢这是常态,如今不结交什么时候在结交?这都是黑马,潜力巨大啊。

    众士子寒暄客套一阵后,只听几道云板声响起。来了许多衙役书办,还有个主事指挥着搬来桌椅,桌椅齐备后又端上了酒肉菜肴,士子们按照主事的安排分名次前后坐下。

    片刻后,乡试总裁官沈鲤及一众考官来到了大厅前就坐,丝竹管弦之乐响起,万历十年壬午科乡试的鹿鸣宴正式开始。

    作为科举成熟的大明朝,这鹿鸣宴也自有一整套流程。按照规矩,新科举人们要聚集起来歌《鹿鸣》诗,跳魁星舞。

    鹿鸣诗源于诗经中的鹿鸣篇,共有三章。

    “呦呦鹿呜,食野之苹……”

    “呦呦鹿鸣,食野之嵩……”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舞蹈歌唱的场面极其热闹、热烈,作为解元张籍和众人一样起身离开几案,一起跟着乐声也低唱舞蹈起来起来。

    这种仪式有些类似自己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校长给自己授学位的拨穗礼节,可叹中华传统的仪式丢失,学来的是西方一知半解的拨穗。

    此后便是乡试五魁首代表八十位同年,向主考官沈鲤献上拜师八礼,从今往后,沈鲤就是座师,张籍他们这些举人就是门生了,沈鲤郑重接过八礼后,这个师生关系正式确立下来。

    拜完座师,还有房师,自己的试卷是从哪一个同考官手里推荐上去的,这个同考官就是自己的房师,张籍拜见的是春秋房的杜房官。躬身拜谢后,杜房官看着眼前的少年解元,微微颔首。

    这一番程序走完后,只听沈鲤道:“今日鹿鸣雅宴,当有诗文相和,为官须作相,及第早争先,诸位不要拘束,大可放胆直言,直述其志。”

    此话一出,至公堂大厅内顿时是一静,张籍看看周围,周围的同年们却都在看他,身为乡试解元,鹿鸣宴上自然要起带头表率作用。

    张籍当下出列道:“学生有一诗,请先生品评。‘便从场屋了经纶,看取朝家诏选抡。天赋忠良须努力,人生温饱岂荣身。鼎来时事方忧国,到底儒冠不误人。青紫拾来馀事耳,直应尊主庇斯民。’”

    “不错!”

    这首小诗出自清人之手,诗文中正平和,不显浮华,恰好应了沈鲤的治国报国之意,沈鲤闻之满意的点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