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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再遇张百万

    秋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有凉风徐徐,树叶沙沙,伴随着各处隐隐传来的琅琅读书声,书院中学子或一二人,或三五人,坐在石凳上,靠在古树边,寻着僻静的地方趁着这头脑清晰的时光做着早课。

    在外院中散落布置的一块太湖石边,此时有一个蓝衫少年双手持书负在身后慢慢踱步,口中诵读声抑扬顿挫,还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谓之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听其所读文章断句无误、吐字清晰,停顿得当,颇见功底,全然不似初学者。

    这少年正是张籍,寝舍舍友们都习惯早起,本是有些疲累睡意正浓的张籍也被舍友们起床的声音惊醒,看到同窗洗漱的洗漱,读书的读书,仅存的那一丝丝困意随即消失不见,也跟着起来洗漱读书。由此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良好的读书学习氛围可以让人不自觉的养成良好的习惯,集体的作用是巨大的。若是在以往的社学这么早的时候学童们应该还在梦乡中,张籍记得自己的发小张义先还因为赖床不起曾被张老太爷揪着耳朵提到社学讲堂读书。

    朱熹整理编排的这本《大学》共计十一章,分为“经”一章,“传”十章,也就是通常而言的经一传十,经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传十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曾子就是曾参,孔子的弟子之一,这经一传十详细些解释,即“经”是孔子的话,由曾子记录下来,“传”是曾子解释经的话,由曾子的学生记录下来。张籍刚刚读的是《大学》第七章是一篇“传”,借助朱子的大学章句和陈教习的心得解读,张籍理解的很快,原文也记得非常牢靠,读过一遍就如同印在脑海中一般。

    “张老弟原来你在这儿,害得我一阵好找。”忽然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衫的士子循声快步走了过来。读书正在兴头上的张籍被人打断了思路,不由得郁闷的叹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原来是张百万。

    “张兄,这么早寻我何事?”张籍拱了拱手道。

    “无事无事,这不我刚听说你到了书院,正想着来看看老弟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对了,一应用具有没有备齐,要不要我差人送过来……”张百万巴拉巴拉就是一大通话,临了还热心的拍了拍胸脯,一副什么事情都包在他身上的土豪做派。

    “多谢张兄挂念,离家前一应用品都已备齐了,笔墨用具书院也有提供,不敢再来叨扰张兄。”张籍从刚才的被打断思路的小小不快中走了出来笑着回道。有个朋友能惦记着自己,张籍还是很感动的。要说起来,张百万是那种大大咧咧、不在意小节、爱交朋友的富二代,在城里有李二程大这样身份相仿的商家子弟,也有很多街面上混的狐朋狗友,不少人都爱在他身上占便宜,他却也不以为意,后来到了他的儿子张好古那一代,还是城中豪富将家中的产业传承了下去办得红红火火,想来这也算是一种处世之道吧。

    几个月前张百万被老爹强制送到了清渊书院,士农工商,在这书院中商人子弟的身份并不招同窗待见,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张籍,身躯里是来自后世灵魂的张籍当时并不在意他的商人身份,和他如真正的同学一般往来,经过买话本和鳌头矶清渊雅集的事情后,张百万一是高兴有个不在意他身份的书院同伴,二是佩服张籍的才学,故而他对张籍格外热情。

    “啊,既如此,那就等过几日书院休沐时,我叫上程大李二等人与你接风。”见张籍似乎要张口推辞,张百万又大着嗓门说道,“这次去我家酒楼小聚,不去莳花馆了,免得你不自在。”书院清净之所谈论起吃喝青楼,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引得过路的几个士子忍不住侧目。

    “好,既如此,那就先谢过张兄盛情相邀。”张籍怕张百万再说出其他不符场合,有辱斯文的话语连忙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过几日我再来寻你同去,那我先告辞。”张百万说完就要走,刚走了几步就又转身折了回来,只见他一拍脑门道:“张老弟,我刚才忘了说了,我就再外院乙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来找我,走了走了,不打扰你读书。”

    目送张百万离开,张籍已是无心在读书了,此时天已大亮,腹中空荡荡的有些饥饿感,到了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了,想到食堂中的稀粥咸菜。张籍不禁怀念起后世的那些早点,豆浆油条、包子米饭、豆腐脑、阳春面、扣碗……

    去餐厅吃过简单的早饭后,张籍回到寝舍稍作休息,准备等会儿去上课,旁边的冀永贞凑了过来,好奇的道:“张朋友,你认识外院乙班的张百万?”

    “恩?冀兄是如何得知的。”张籍被问得一愣,反问道。

    “噢,是这样没刚才有几个同窗在院中早读时,听到他们谈论说是见到一新来的学子和张百万聊得甚欢,我就想到会不会是你,难道真是吗,这张百万在书院中人缘可不好。”冀永贞微微顿了一下又道,“我劝张朋友还是和他少来往为好。”

    张籍正要搭话,忽听寝舍内最为年长的舍友郑茂文道:“永贞说的在理,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为商贾者见利而忘义,当为君子所不取。那张百万乃是商人家子弟,与其相交平添了几分铜臭气息,张朋友若是无事少与他交谈,免得徒增物议。”郑茂文性子沉稳,平时甚少说话,这次有些少见的说了这么一大段。同时旁边的冀永贞和容修明都出言附和。

    张籍一听心道,张百万短短月余的书院生活中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让这么多人对他观感很差,不愿接纳他。不过对于几位舍友的话,张籍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在张籍自己看来张百万是个可交的朋友,随即也不想多过解释,向三位舍友道了一句“省得了。“就此不提,便把此事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