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法大会,向来是促进释家佛法整体修为水平最好又最公开的形式,基本上只要是周边有法会举行,附近的释家佛法爱好者,都会赶来参加的。
出了两界山,自阿耆尼、屈支始,再向南的国家城邦,基本上都信奉释家学说,越靠近天竺越笃信释家祖师,乌斯藏当然也不例外。
乌斯藏流传更广的是释家小乘佛法一切有部,当然,其中邀请玄奘的那位法师,如果项恭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原著中的乌巢禅师。
这可是个神秘的高人,虽然出场很短,甚至都没多少人注意,可是却能准确预言出沙和尚的出现,还传授了大乘佛法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给玄奘,很明显应该是个大乘佛法高手。
不过,项恭当然不在乎输赢了,虽说只是探讨而已,但是孰优孰劣还是会在众人心中有个分晓,玄奘作为大唐圣僧如果输了,怕是不大好看,项恭还是想到了一个主意,也许能多少
晌午过后,来到会场,人头攒动,在家修行的居士,出家修行的法师,各式各样的善男信女,簇拥到一起,你一言他一语,人声鼎沸,煞是热闹。
玄奘一直往前钻着,他是有邀请函的,会坐上法台与来自西域的各宗各派高人较量,就算是一言不发,也会坐在各位高人身边听他们辩法,这无疑是玄奘最感兴趣的一点。
项恭紧随其后,却不上台,他要站在台下给玄奘做后盾,说释家初代祖师传道三千弟子,得其精华者百里挑一。
同样的佛法,不同的人理解出来,就有不同的意味,加上研习经典的侧重有所不同,故传承有一万六千宗派。
玄奘此时虽然在大唐已经经过了十几年的游学,见识了不少宗派的奥义,可西域还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宗派学说,只是知其一二而已。
乌斯藏传释家佛学,传承的是天竺本宗的瑜伽论,研习均为小乘教派学说。
如八吉祥神咒经、无量门微密持经、华积陀罗尼神咒经、持句神咒经、摩诃般若波罗蜜咒经、七佛神咒经、陀邻钵咒经、摩尼罗亶神咒经等凡二十五部。
而这些经典的传承,非已灌顶者不可,即是所谓密传,故称之为密宗。
当然,此时的密宗尚且稚嫩,但也算是西域最主流的学派,对玄奘来说也是很新奇的学派。
台上的辩法一开始,辩法各方就已经开始热络起来,一人黑须黑面,法相庄严,身穿绛色衲衣,背披朱红袈裟,站在台中提出了他的论题:何为正法相。
这算是乌斯藏密宗的特色之一,所谓法相皆有本尊,在这个时候,乌斯藏僧侣信奉的是综合法相,算是大家兼容并包,一体在内,各种法相本尊都可信奉。
其实,这种信仰方式,算是很有包容性和开放性的,如今这位大师提出的所谓正法相,本来就是对密宗诸多法相本尊哪个才是正统的探讨和追究,算是一个好意的论题,毕竟大家都可以谈谈自己信奉的法相本尊有何论述观点,对促进不同本尊信奉者的见识和修为有很好的促进作用。
可惜啊,他没想到的是,这竟然也让各种本尊信奉者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毕竟,只有自家的本尊,才是正统,这都是大家所希望传递给世人的信念。
果然,议论慢慢弥散出了火药味,项恭皱眉,这个提出论题的大师恐怕会很头痛吧?
“乌巢禅师,我弟子倒有些不同的看法,不知可否一辩。”
这个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当然是玄奘,他的忽然发声,让出神的项恭顿时一怔,我去,不是说好了只是来学习么?怎么人家没挑衅,自己就站出来找麻烦了?
提出论题的老僧听了微微一笑,点头说道:“自然可以!”
原来他就是乌巢禅师,果然,很明显玄奘就是他邀请来的。
项恭开始仔细观察这个老和尚,玄奘在台上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观点论述,项恭却没心思去听。
他的心思,大多数都放在了乌巢禅师身上,按理说,乌巢禅师那么神秘的高人,应该不会想不到自己提出的论题会造成不同派别的冲突啊,怎么他还是要提出来呢?
这位法师能传授大乘佛法的心经给玄奘,说明他一定接触过大乘佛教的经典啊,那又是在哪里接触过?大乘佛法的度人比之小乘佛法的度己境界要高出很多,他又为何不直接提出大乘佛法,而是纠结在小乘释教的密宗学说中呢?
“故而,所谓正法相,我弟子觉得,并非某一本尊那么简单,我们该追本溯源,在诸多本尊的经典中去寻求正法相,那才是初代祖师真正的释家奥义正法相吧!”
玄奘一席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激烈探讨,按他这么说,所有人的信仰,都只是小道了,只有初代祖师的本尊才是正法相,而这个正法相,还需要在各种经典中去攫取,然后综合起来。
那他们之前信奉的,岂不都只是一鳞半爪而已了么?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毕竟初代祖师才是最早提出释家学说的人,可是这样就等于否定了几乎在场所有人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一辈子的信仰,没人会接受这样的被否定。
“胡说八道,上午看了一场大唐学子的大放厥词,我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如今你这个唐朝来的和尚在我们所有人的信仰上也敢信口开河,简直就是放肆,按你所说,难道我们的信仰,都是错的?混账至极!”
忽然台下竟然有人破口大骂,所有人都愣了,回头一看,一位居士缓步上台,竟然又是哲南孜。
项恭蒙了,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呢?这小子莫非是受了自己的刺激,所以特意来找茬?是不是所有唐朝的东西,以后都会成为他的眼中钉?
项恭正捂脸摇头,没想到碰上这么个狗皮膏药,却听玄奘竟然混不在意,笑到:“这位居士信仰什么?哪位本尊?”
“孔雀大明王!”哲南孜傲娇地说道。
“他的学说又来自于谁?”
“自然是初代……初代祖师,不过我倒想问问唐朝和尚,你所谓研究经典,然后得正法相,你真的确定可以么?”
“自然。”
“那好,你又不是经典著述之人,你真的能从所谓经典的死物中,参透活人的心思么?”
“这……”玄奘竟然无言以对,项恭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