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人群终于有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每个人都在思索,那么现如今大多数人都开始躁动,甚至有个别人已经付诸了行动。
比如,刚刚站到萧靖身边的这位。
几个呼吸前,他从身后一拳放翻了一个打手,夺过了他的木棍。
“这位兄弟说得对现在还不拼,就等着死在这里吧你们要看就看着,老子干了”
他挥动着木棍挡开了两个打手,又冲到旁边踢开了一扇破烂的木门。
这是堆放农具的地方。
“老子也受够了就算死,也要拼他个够本”
又一个农奴大声嚎叫着冲了出来,他从先前那个人的手中接过了一柄锄头,脸上那决然的样子显示他是真的要拼命了。
有人开了头,大多数人便会逐渐丢下最后一点犹豫。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拿起了农具,他们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松散却牢不可破的阵线。
然后,名为“勇气”的东西再一次从每个人的心底生长、发芽。
他们惊讶地看到,那些天天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人竟然也会面露惧色,在如山的人群面前不住后退。
他们振奋地发现,当所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这边才更像是会取得胜利的那一方。
“冲啊”
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吼,手持简陋武器的农奴们瞬间激发出了身体的全部力量,人墙如永不回头的海潮般席卷向了还挡在面前的一切。
一时间,厮杀声、咒骂声、哀嚎声纷乱庞杂的声音和闪烁不定的火光充塞了整座皇庄。只要身在此处,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萧靖和夏虎紧紧跟随着人潮。他们用心护卫着这群凭着一腔热血勇往直前的人,偶尔冲过来几个武艺不错的狗腿子也会被两人干掉,不会对大部队形成什么威胁。
就在这时,朱达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带着哭腔道:“公子爷,您快去看看吧,老彭他他怕是要不成了”
什么
萧靖赶忙随着他来到了一个转角。接着,他就看到了几乎变成了血人的彭三。
“公子”
气息奄奄的彭三在看到萧靖的瞬间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小人幸不辱命,弄来了一份要紧的东西您拿着看看,应该有些用处”
说着,他紧抱在怀中的双手一松,一个染血的油布包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册子的一角。
看样子,应该是本账册
萧靖红了眼睛,颤声道:“彭三哥,你且坚持住,这庄子这么大一定有大夫,等我找人过来,哪怕用刀子逼着他也要把你治好”
彭三吃力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道:“多谢公子,可是小人已经不行了彭某做过错事,可也用这条命为河东除了害,对得起父老乡亲了剩下的,就靠公子了”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泪水瞬间从萧靖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真的是一条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一旁的朱达哭着道:“公子,小人之前和彭三哥一起摸到了那个太监的住处才发现了这本账册,它上面做了不少手脚,日后定然有大用我们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守卫,彭三哥替小人挡了一刀,这才呜呜。”
萧靖咬着牙把账本揣进怀里,猛地起身道:“等会再来安葬彭三哥我们走”
逝者已矣,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辜负他的牺牲
皇庄里的喊杀声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
起初,守卫们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但是,当他们发现几乎所有的农奴都在反抗、且自身已经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后,没坚持多长时间就作鸟兽散了。
一群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又怎会豁出性命去保卫这庄子
终于,皇庄里再没有任何的守卫和管事了。
确认了这件事后,有的人放声大哭,有的人纵声长啸,似是非如此不能排解掉心中长久以来的积郁。
一阵喧哗过后,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坏人都赶走了,每个人都重获自由只是,眼下又该何去何从
说是要回家,可家又在哪里
有一小部分人先离开了,剩下的人大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终于,人们成群地聚到了一起,河东的乡音也在各处响起:
“俺的儿子闹灾那年就走丢了,俺在各处找遍了都没有半点音讯,后来有人说在这附近见过他,俺才来到这边莫非他被抓到别的皇庄里了”
“这可真没准。我被抓来这里之前就听说我们镇子里好多人都被运到另一个皇庄里做苦工了,现在还生死不知呢。”
“咱是得救了,可听说这地界上类似的皇庄还有七、八座呢找不到的亲人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被关进去了,不可能有别的去处”
七嘴八舌的讨论之下,话题渐渐都指向了皇庄。
在河东这个地方,皇庄已是罪恶之源
“你们这群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有人跳到一个箱子上,满腔激愤地道:“皇庄是皇家的地方没错,咱们的确闯了大祸,但事到如今,还能回头吗依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些庄子里的人也都放出来
当今天子圣明,这些皇庄定是下面的人瞒天过海搞出来的,我等不过是顺天应人再说,我们的亲人都在那里,天底下岂有不让人阖家团聚的道理”
他讲完后马上又有嗓门大的人嚷了起来,喊的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还处于亢奋状态的人本就容易被煽动,再加上大家都有着差不多的目标,这些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稍作休整后,千余人拖着所有能带走的物资,浩浩荡荡地奔向了最近的皇庄
家人、亲族、乡亲获得了新生的人们再一次憧憬起了往昔那种平静安宁的生活,而这些人就成了他们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和目标。
很快,河东就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