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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蜀都

    青鸟翻过重霄,落到了崭新的大殿之前。

    宫殿巍峨,富丽堂皇,似乎刚修葺不久。大殿外布置着严密的守卫,若是人不知,恐怕还以为这里是蜀王宫的正殿。

    然而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正殿,它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望妃楼”,是开明王专门用来贮藏美人的地方。

    “烦请上奏大王,我有要事求见!”

    宫门外忽有飞马前来,走下一一衣冠楚楚之士,面容肃穆,四十年纪,一身湛蓝衣袍迎风飘荡,似乎已不用猜测,便知道蜀王在这宫中夜夜笙歌。

    “大王有令,所有人一概不见!”门口的侍卫拱手抱拳,道了声抱歉,“烦请上卿回去,晚些再来吧!”

    那人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喝骂道:“晚些晚些……从五日前开始你们日日如此回复!我早中晚各来一次,却总不见大王休憩,难道要等这大蜀亡后,大王方才理事吗?”

    “上卿,请注意言辞……莫要说出不利于我国之事。”

    那人怒道:“我实在陈述事实!若让大王再这么完乐下去,即便不被巴国灭亡,我大蜀迟早会被那北秦蛮夷所破!”

    “上卿……”

    “无论如何,我今日都要见到大王!”

    “还请上卿明白我等难处,若上卿执意如此,休怪……休怪我等行无礼之举!”

    那人气极反笑,骂道:“你这狗奴,吾乃大蜀上卿,你安然敢拘我?”

    “哎呀哎呀,是谁如此失礼,竟然在望妃楼前大放厥词,难道是嫌命长了?”

    自楼中忽然走出来一阴翳老者,身穿赤红袍服,面容枯槁,形容憔悴,站的犹如柳树,在风中摇摇欲坠。见着来者,笑道:“原是上卿杜洪川……怎么,自从你儿子杜汶山被蜀王扣留之后,你便处处寻蜀王麻烦,如今竟是找到这望妃楼来了?还是说……你不满先王的安排?”

    杜洪川见着来者,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强忍怒意道:“苴伏,我身为先王兄长,当今王叔,位列上卿自是敬职敬责,何来不满一说?反倒是你这佞臣,整日除了阿谀奉承,让大王怠慢政事,还有何功德,竟然能位列相邦之位,成百官之首?!”

    “那上卿是不满区区在下了?”

    杜洪川气急败坏道:“若不是靠着自己的女儿,就你这苴国人质的身份,如何当的了相邦!”

    苴伏不怒,反是借机嘲讽道:“能生也是一种本事,不像某些人,生了个儿子还被关起来了,如今还被拒于门外,哪像不才在下,能随意进入这望妃楼……”

    “竖子,竖子!”杜洪川气的直跺脚,“我定要见得开明王,将你的罪孽全数告知天下!”

    说罢,杜洪川撞开守门的士兵,就要直闯望妃楼,带着一股牛脾气,竟是连守卫也撼动不得!那士兵刚准备拉响警报,却被一旁的苴伏阻止住了,后者轻笑一声,说道:“让他去吧,待会儿自然会有人把他带出来的!”

    穿过一条长廊,杜洪川直接甩开阻挡在前面的兵刃,径直冲入望妃楼中。只听得钟磬相闻,鼓乐交辉,八佾在宽阔的厅中扭动着婀娜的身姿,如天鹅飞舞,笑靥如花。

    大厅正前方的阶梯上,斜坐着一个穿着赤红色蟒袍的男子,身材短小,约莫不过六尺;身体发福,眼神下流,怀抱着一女子,手指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见得舞女,却又是手舞足蹈,就差跑到厅中去与那些女子共舞一曲了!

    “大王,大王!”

    杜洪川那里管的那么多?任由那八佾飞舞,自己则是径直穿过,而那八佾却很有秩序的让出了位置,以至于自己不会被那汉子碰上。

    刚到殿下,杜洪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以头抢地,大呼:“大王数月未理政事,这可如何使得?岂不知大事将至也!”

    开明芦正晦气士兵咋放了这人进来,但听他话说了一半,却皱下了眉头,任由歌舞升平,娇人弄耳,说道:“我国四海升平,万邦归心,巴国小儿不敢忤视,苴国遣质示忠,区区弱秦也不过尔尔,何来大事也?”

    杜洪川连忙道:“巴国遣兵掳掠我边境,青衣羌拒绝朝贡,苴国人质位极人臣,蜀中洪灾遍地,民不聊生!官僚贪腐,百姓怨恨,秦国虎视眈眈,部落摩擦不断,如何不是大事?”

    开明芦听罢眉头紧皱,他自然不是忧国忧民,只是这家伙言语激烈,态度极其嚣张,惹得开明芦极其不满。

    “呵!莫不是自己儿子被拘押,以至于现在将闷气……撒在本王身上吧!”

    杜洪川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连忙应道:“大王哪里的话?汶山自取其辱,大王免其死罪已是恩德,臣如何还敢责怪大王?只是此事事关我蜀国社稷万民,恕臣斗胆进言!”

    “说!”开明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大王自继位起,诏令制止部落争端,号召和平,万民称道!由是大王兴建宫宇,搜罗我国财宝、美人,修筑七宝楼、望妃楼,日日笙歌,夜夜不绝!不理政事,宠幸妖妇,打压良善,亲佞远贤,人人自危!长此以往,我蜀国如何立足?”

    “放肆!”

    开明芦怒拍桌案,杜洪川连忙伏下脑袋,不敢直视他。

    “你可是要做比干、关龙逄直谏,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忠臣?”

    “臣不敢!”

    开明芦冷哼一声,就要斥退他,却不想一旁的妖媚女子一个娇喘,委屈的说道:“大王,这个人说你坏话呢,他还说妾是妖妇……妾才不是妖妇,大王~~~”

    “对对对,我的宝贝儿才不是什么妖妇!”开明芦崛起嘴巴,很肉麻的讨好自己的爱妾,“这个混蛋蛊惑本王,本王应该重重的治他的罪!来人,快来人!”

    喝罢,两旁士兵凛然上前,个个威风。开明芦一摆手,说道:“把他给我拉下去杀了……不,将他发配为奴,让他看看本王的江山,究竟是不是他说的那般模样!”

    “大王!大王三思啊!”杜洪川终于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侄儿竟是会不顾一切情面,只听那妖妇一面之词,就将自己给发配成奴隶!

    “带下去!你们,你们继续啊小美人儿——嘿嘿嘿!”

    任凭杜洪川如何呼喊,开明芦终不再理会他。

    “哟哟哟哟,上卿,怎么横着进去,却被架着出来了?莫不是惹恼了开明王?”杜洪川刚刚被拉出望妃楼,便是苴伏的一阵冷嘲热讽,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中,“啧啧啧,不值得啊,太不值得了!自古以来你们这些谏臣太多太多了,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个被砍了头!现在除了你儿子,你也要进牢咯!”

    “你……奸臣!奸臣啊!大王忠奸不分,我蜀国定遭灭顶之灾啊!”

    苴伏呵呵一笑,并不理会已经乏力了的杜洪川,询问其身后的士兵道:“大王如何处置他的?”

    “回相邦,大王命将他发配为奴!”

    “呵呵呵,很好,很好!下去吧,我自去找开明王!”

    “诺!”

    任凭杜洪川如何呼喊,再没人理会他,整个王宫内处处充满了他愤怒的叫喊,直到最后终于哑了,再无声息。

    “大王!”

    开明芦见又有人来,刚要呵斥,却突然见得苴伏,笑道:“相邦此来,可是有国事相商啊?”

    “大王德高三皇,天下臣服,何须以如此小事劳烦大王大驾?”

    “好好好,我竟然比圣人还圣人啊!”

    苴伏一阵谄媚,开明芦便将之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然后故作痛苦的说道:“哎,相邦啊,我这王叔平日专横,视君上为无物,如今犯错,本王心疼啊!……你觉得我当将他发配到何地,才不辱没了王叔名声?”

    “自是湔堋!”

    “为何?”

    苴伏洋洋道:“近日那郫侯郫击命人造访鄙舍,欲寻求开明王帮助,发兵攻打氐族。我道他助我等擒了杜汶山,便暂且应下了。若是将杜洪川赠与郫击,命郫击以之为卒,斩于战场之上,大王再以国葬葬之,告诉群臣此乃巴国为之,岂不美哉?”

    “哈哈哈,相邦妙计,妙计啊!……慢着,你说郫击要发兵攻打氐族?而且你还要帮他?”

    “这……是!”

    苴伏陡然一惊,发现自己得意忘形,竟是忘了隐瞒,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却是为何?”开明芦皱起了眉头,“本王记得曾发布诏令,部落之间不可争端才是,这郫击明面要反抗本王诏令,是何居心!而且你擅自调动兵马,该当何罪!”

    “大王~~别生气嘛,我阿父又不是故意的~~~”

    开明王听到身上的女人一阵咬耳朵,全身立马酥了:“哦哦哦,小可爱,小宝贝,我当然不会怪你阿父的,只是按照过场走一遍嘛——”

    苴伏冷汗直冒,松了口气,朝自己的女儿比了个大拇指。

    “大王,郫击独子被一氐族小儿卸了双臂,自然要复仇;臣念他有功,故而允之。若大王觉得臣所谓有失公允,还请大王收回臣的兵权,将臣与杜洪川一道处置!”

    “哎,相邦说的哪里话?你我一家人,何足挂齿?”开明芦一面调戏着美人,一面说道,“郫击一事本王不予追究,本王也曾听说他的独子郫翁山力能扛牛,厉害非凡,如今被人陷害,使得本王少了个大力士,惜哉惜哉!”

    苴伏听懂了言外之意,连忙应道:“大王所言甚是,为子报仇,天经地义!”

    “臣定让郫击率领我蜀都军队,踏平氐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