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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穆之归来不仅意味着卫朔得一有力臂膀,还给河西带来更多南朝内幕。
果然,据刘穆之爆料,因桓玄入主京师,致使江东各地蠢蠢欲动。
除了东南诸郡、西南蜀地外,连汉水以北诸郡亦是人心不稳。
“主公,归来途中,臣特意往汉水以北诸郡走了一趟。”
“并先后与南阳郡、南乡郡、新野郡、顺阳郡等汉北诸郡太守一一见面、会谈。”
“哦?情况如何?”卫朔面色微动。
“形势大大地好,尤其对河西而言更是如此。”
“请道和细言之。”
“南阳太守乃新野人庾仄,曾为殷仲堪党羽,对桓玄专权十分不满。”
“在宛城时,庾太守曾暗示臣,想让河西助他推翻桓玄。”
“臣未得主公允许,不敢承诺对方什么,只是含糊几句打了个哈哈过去。”
“但据臣观察,这个庾仄野心勃勃,肯定不会安稳下去,早晚会闹起来。”
“庾仄?他有何仰仗?竟敢谋划反对桓玄?”
“主公有所不知,庾仄敢反桓玄,并非靠他本人,而是因汉北、中原诸藩人心惶惶。”
“不过,若是庾仄举事,将让河西有机会插手南阳郡。”
“只要拿下南阳郡——这个战略要地,对河西而言大大有利。”
“主公不是一直希望以和平手段拿下潼关以东诸郡?”
“臣相信!只要拿下南阳,切断中原与江东联系,将迫使中原豪强不得不倒向河西。”
卫朔微微颔首,十分赞同刘穆之判断。
在中国地理版图上,南阳盆地是一块极为特殊的地方。
南阳盆地位于秦岭、大巴山以东,桐柏山、大别山以西,伏牛山以南,大洪山、汉江以北,环境相对封闭。
其夹在中原与江汉平原之间,是中原链接荆楚之地的枢纽通道。
历史上,凡地方割据势力争雄天下,南阳乃南北必争之重要的交通孔道。
例如曹操破张绣而征刘表,桓温和刘裕遣军北上而争关、洛,都是假道南阳。
不管江汉势力(指荆州)北上争霸,还是中原势力南下荆楚,南阳乃必争之地。
尤其当蜀地已成河西囊中之物时,若能再南下南阳,未来一旦机会成熟,河西便可顺汉水而下荆州。
“可具体要怎么插手呢?总不能真的支持庾仄反对桓玄吧?”卫朔懊恼道。
“不不不!河西不能公开支持庾仄,不然将与桓玄交恶,这对河西不利。”
“其实主公只需暗中给予一定支持,庾仄自己就会主动跳出来。”
“但庾仄实力有限,必然不是桓玄对手。”
“等其将败亡时,他肯定会向河西求援,届时主公再顺势插手,拿下南阳等地。”
“嗯,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与此同时,在南阳郡,宛城太守府中。
南阳太守庾仄与南蛮校尉参军庾彬、安西将军参军杨道护、江安县令邓襄子等人正围坐在一起。
此时四人眉头紧锁,面带愁容,相对无言。
他们四个都有一个共同身份,即原荆州刺史殷仲堪部下或心腹。
不提庾仄、庾彬叔侄儿俩,杨道护乃殷仲堪弟子,曾在杨口之战中被桓玄击败。
在殷仲堪被害后,他们迫于桓玄势大,只好暂时蛰伏下来。
但随着桓玄实力越来越大,他们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桓玄入主京师后,曾对手下论功行赏,除了任命桓伟担任荆州刺史看护老巢外,还让手下大将冯该担任雍州刺史,以镇守襄阳。
冯该到任后,加大了对原殷仲堪党羽的监察力度,庾仄等人生活愈发艰难起来。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随着武陵王司马遵、益州刺史毛璩等相继宣布起兵勤王,桓玄担心有更多人效仿。
而原殷仲堪党羽更是桓玄重点担心对象之一,故他才会将大将冯该派来,监视他们。
过了许久,庾仄率先打破了屋内沉默。
“诸位,自殷使君离去之后,我等生活愈发艰难。”
“若非桓玄那厮暂时顾不上我等,恐怕我们早已人头落地。”
“但你我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不然等桓玄摆弄好朝中局面,再收拾掉刘裕,必然不会放过你我四人。”
说完庾仄浓眉倒竖,怒气盈盈,右手轻捋颌下长髯。
此时屋内陷入一片死寂,沉重的压力让其余三人感到难以喘息。
“可……可如今桓玄势大,我们也没辙啊?”邓襄子满脸无奈道。
“唉!”一旁的庾彬、杨道护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邓县令此言差矣!谁说我们没法子改变自身处境?”
庾彬、邓襄子、杨道护三人猛然抬头,看着一脸神秘的庾仄,不明所以。
邓襄子试探着问:“莫非庾太守有好法子?”
“你们怎么看冯该这个人?”庾仄不答反问道。
“冯该?”杨道护皱眉道:“据说跟皇甫敷并称为桓玄手下哼哈二将。”
“此人颇有谋略,懂兵法,又弓马娴熟,绝非一般人可以抗衡。”
“他就没什么缺点吗?”庾仄又问。
“缺点?什么缺点?”杨道护不解道。
“难得尔等就没发现,自冯该回到襄阳,便处处以名将自居,比以前更狂妄了吗?”
庾仄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在他看来,庾彬、杨道护、邓襄子三人实在是太不成器啦。
被庾仄看扁,让邓襄子有些不满,嘴里不由嘟囔了几句。
“即便冯该骄傲自满又如何?难不成庾太守打算去偷袭襄阳?”
原本这不过是邓襄子随口一说,殊料还真说到了庾仄心坎儿上。
当三人看到庾仄一脸严肃样,这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邓襄子满脸骇然道:“你……你疯了吗?我们才有多少人?竟敢去偷袭襄阳?”
“不,老夫没疯!我连失败后的退路都想好了。”
“什么?你还有退路?”邓襄子、庾彬、杨道护将信将疑道。
“当然!不然正如邓县令所言,我如何敢去偷袭襄阳?”
见庾仄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邓襄子、庾彬、杨道护三人不由心动了。
实在是每天过着被监视的日子太痛苦啦,但凡好过一点儿,他们也不会被庾仄蛊惑。
“快说说,你的退路是什么?”杨道护、庾彬、邓襄子开口催促道。
庾仄笑而不语,反而用手指了指西边。
杨道护、庾彬两人年轻,不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而邓襄子则若有所思道:“难道庾太守想在失败后,借雍王之力庇护己身?”
“然也!”庾仄笑着点点头。
“不瞒诸位,前些日子,雍王心腹刘穆之曾途径南阳,老夫有幸与其有过一番交流。”
“期间老夫特地向他询问了一下河西如何看待桓玄,你猜刘穆之怎么说?”
见庾仄故意吊起了胃口,惹得邓襄子三人大为不满,连连催促。
“快说,快说。”
“呵呵呵,刘穆之直言,作为先帝女婿雍王也看不惯桓玄专权。”
“只因雍王乃外藩诸侯,不好直接插手晋室内争,这才隐忍不发。”
“真的?”邓襄子三人闻言大喜过望。
“当然是真的,某还能骗你们不成?”
这可真是庾仄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刘穆之并未对庾仄承诺什么。
只是庾仄为了拉其他人上船,只好将谈话内容夸大几分。
但其他三人并不了解个中内情,却在庾仄忽悠下,稀里糊涂上了贼船。
然庾仄虽未对他人讲明实情,但他确实有条‘后路’——将来万一事有不济,他将据南阳而降河西。
不过,这话不能对其他三人讲,不然众人很有可能直接选择投河西。
但庾仄却不想这样,他始终对当初殷仲堪失败感到不甘心,一心想给桓玄个教训。
当下四人计议已定,决定寻找机会拿下襄阳,而后召四方兵马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