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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元年十月,趁谢琰兵败身亡、朝廷声威大坠,桓玄在心腹鼓动下,遂起兵造反。
于是,一场事关晋室存亡的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江陵誓师后,桓玄亲自操刀,撰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檄文。
他让人四下传檄,历数会稽王父子罪恶。
“元显父子为政多年,兵连祸结,天怒人怨。”
“二竖不思己过,怙恶不悛,玩天子于股掌之上,嫉贤能于朝野之间。”
“桓公英明果断,仁义布于四海,恩德惠及三湘。”
“起义兵,清君侧,肃朝纲。”
“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若有擒拿凶魁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檄文发布后,引起朝野内外强烈反响。
不得不说,会稽王父子专权已惹得天怒人怨。
尤其当东南叛乱以来,更是激起无数仁人志士愤慨。
因此,从某一角度来说,桓玄造反很是‘得’人心。
假若他有其父桓温一半手段,最终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但很可惜,桓玄志大才疏,做事瞻前顾后。
按说誓师后,大军应趁着敌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建康。
可桓玄不知怎么想的,或许是出于谨慎,或许有其他考虑。
总之,荆州军行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简直比蜗牛还慢,一天才前行不过数里。
桓玄行动迟缓,等于给了对手反应时间。
司马元显一边下令豫州刺史司马尚之出战迎敌,一边下令戒严建康。
而随着荆扬大战一触即发,建康内外人心惶惶。
一些世家权贵、庶民百姓担心被战火波及,纷纷向西逃亡京口。
但大多数人自知无法置身事外,只好听天由命般待在建康。
也有极少数人不甘心坐视战火燃起,想要凭一己之力平息荆扬冲突。
……
“先生,先生,大事不好了!”
这天,司马德文神色慌张地闯入驿馆,面色苍白地看着刘穆之。
与司马元显行事激进不同,琅琊王要稳重得多。
他一获悉桓玄起兵造反,便立即意识到风雨飘摇的晋室即将面临一场空前劫难。
眼下天子像个木偶,不管是能力还是权力都无法化解眼前危局。
而他又对司马元显战胜桓玄没有信心,只好跑到刘穆之这里来求援。
“殿下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刘穆之神色沉稳道。
“先生有所不知,孤刚刚接到消息,称桓玄已在江陵誓师,并发布了讨伐檄文,正举兵向建康而来。”
“桓玄起兵了?”
刘穆之强忍内心喜悦,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的事?现如今局势如何了?”
“司马元显已派豫州刺史前往迎敌,他本人正在布置京城防务。”
司马德文三言两语便将当前形势与朝廷布置一一告诉给了刘穆之。
刘穆之沉吟片刻问:“殿下怎不去召集朝臣商议对策?”
“唉,别提啦!”
“今日一早已有百名官员向朝廷请辞,还有一大半人称病不上朝。”
“而会稽王府上下一片喊打喊杀声,完全不考虑实际情况。”
“孤实在是没辙,只好来找先生请教对策。”
“万望先生看在雍王面上,救一救天子和朝廷。”说着琅琊王对着刘穆之长长一揖。
“诶,殿下言重了,在下岂会袖手旁观?!”刘穆之信誓旦旦道。
刘穆之愿出手相助,多少让司马德文放下心来。
这些天来,他可是亲身领教到了刘穆之厉害之处。
甚至司马元显忍不住幻想,假若刘裕也在,配合刘穆之计谋,桓玄又何足挂齿?
“殿下,如今形势危急,而北府兵又深陷东南,暂时无暇顾及建康。”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先稳住桓玄,等刘裕回师才有望彻底解决桓玄。”
“唉,孤也是这样想的,但……”
司马德文一想到一意孤行的司马元显,气都不打一处来。
眼下朝中大权由司马元显把持,司马德文虽然精明,背后又有刘穆之出招,但也只能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
而这一次司马元显踌躇满志,一心欲拿桓玄建功立业,哪里听得进其他劝谏?
刘穆之低头沉吟半响,语气凝重道:“殿下,今朝廷势弱,必须尽量避免与荆州冲突。”
“不若您暗中遣一使者,暗携天子旨意,秘密会见桓玄,设法劝其罢兵。”
“这桓玄能同意议和吗?”
“不管结果如何,您总要试一试。”
“不然等桓玄打败谯王,届时再想议和,恐悔之晚矣。”
闻言,司马德文起身在大厅来回踱步,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出万全之策。
从根本上来讲,司马元显削藩荆州,符合皇室利益。
若是时机成熟,琅琊王定不会跟桓玄讲和,只会将桓氏连根拔除。
但眼前形势很明显,朝廷没有实力对付桓玄,那就只能选择议和。
与桓玄议和无疑是与虎谋皮,且其气势正盛,会坐下来和谈呢?
可不议和又能怎样?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荆州兵打来?
算了,还是抓紧和谈吧,或许这样才能让朝廷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当下司马德文得了刘穆之指点,立即回宫向天子要了一道息兵罢战的圣旨。
而后他以齐王司马柔之密使,让其悄悄离开建康西行,准备与桓玄讲和。
……
“大人,您为何仗义帮琅琊王,这不是有违河西利益吗?”
当司马德文一离开,中郎将薛彤就向刘穆之表达了不满。
在薛彤看来,江东自是越乱越好,如何能让荆扬两方轻易罢兵呢?
他可是很清楚,接下来河西目标是哪里,当然希望江东越乱越好。
如今他看到刘穆之对司马德文倾心辅佐,不由心生不满。
“哈哈哈,薛中郎以为我是在帮朝廷吗?”
“非也非也,我是在火上浇油。”
“属下不明白。”
“薛中郎可知桓玄其人?他这个人色内厉荏,缺胆少谋,又优柔寡断。”
“假若朝廷表现出强硬态度,桓玄十有八九会选择中途罢手。”
“相反,若是朝廷稍微一示弱,桓玄则立马将会嚣张起来,不将朝廷放眼里。”
“我让琅琊王去讲和,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桓玄:朝廷很虚弱,快点打来吧!”
“那……那万一桓玄真跟朝廷讲和了咋办?”
“不会!”刘穆之斩钉截铁道。
“啊?大人如何会如此有信心?”
“哈哈哈,不是某有信心,而是某对桓玄有信心。”
“以桓玄过往表现来看,他绝无可能与朝廷讲和。”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桓玄愿意,卞范之一定会阻止他。”
“这叫大势所趋,由不得桓玄退缩、犹豫,不然他那些文武逼也会把他逼到建康来。”
后来事情果如刘穆之预料的那样,齐王司马柔之虽然成功见到了桓玄。
可他不仅未能完成议和使命,还把自家性命丢在了荆州。
当齐王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被送还建康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荆扬之间再无缓和余地。
薛彤则满脸钦佩地看着刘穆之,对其所谋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刘穆之正喃喃自语道:“大势成矣!”
荆扬爆发冲突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一时之间江东各地人心惶惶,赫然分成了三派。
一派自然是忠于皇室的力量,他们纷纷响应朝廷号召,积极起兵勤王。
而另一派则支持桓玄,在各地纷纷为桓玄摇旗呐喊。
还有最后一派则保持中立,谁也不支持,安安静静待在一边看热闹。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桓玄起兵造成的影响,要远远超出上次王恭作乱。
无数人或者势力,都在关注这场荆扬冲突,都想从中牟取利益,连河西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