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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在王家宴席上,大都护卫朔提出以技术换取各世家荫户,引起巨大轰动。
绝大多数人并不相信所谓大农场计划,在他们看来,人口才是关键。
假若没有足够多人口,世家圈占再多田地也没用。
即便精明如郭庆、郭逸叔侄儿,此时也有些吃不准。
毕竟一个失误,很可能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自然由不得不谨慎。
卫朔也没指望立马收服众世家,只表示几日后将在王家庄园演示新耕作技术。
同时,他还向在场众家主发出邀请,欢迎众人前往观摩。
众人纷纷答应下来,表示一定亲自到场。
……
宴席过后,郭庆、郭逸叔侄俩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
从刚刚王家人表现来看,祁县王氏显然已决定站在河西一边。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王仲德已是河西显赫人物之一,王家投靠过去自然不愁出路。
相反阳曲郭氏不一样,一旦做出抉择,不仅要付出巨大代价,且前途依旧莫测。
在接连投机失败后,郭家比以往谨慎了许多,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而这也恰恰说明了在郭庆心底,对卫朔有些信心不足。
作为世家出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世家势力有多么庞大。
从汉末以来,世家便是天下名副其实的主宰者。
芸芸众生包括皇帝在内,一切皆有世家暗中掌控。
若非永嘉之乱爆发,恰逢胡虏作乱中原,才让战争摧毁了一切,包括根深蒂固的世家。
即便战乱使世家势力有所衰弱,却也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实力
这点在战乱频频的北地尤为明显,而大都护卫朔有实力颠覆世家统治吗?
书房内,郭庆、郭逸叔侄俩满面愁容,相对无言,不知该作何选择。
“叔父,大都护看上去信心十足,王家人也没露出丝毫不满,难不成那个大农场计划是真的?”
“谁知道呢?!”郭庆没好气道。
他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不过,作为大都护与世家交还的条件,应该不至于是骗人的玩意儿。”
“不然,且先不提会得罪天下世家,还会让大都护名誉扫地。”
“既如此那叔父还犹豫什么?为何不投靠大都护?”郭逸急道。
“唉,虽然我觉得那什么马拉套犁是真的,可……可效果真有王仲德描述的那么好?”
“要知道一旦接受河西条件,咱家就得交出大量人口。”
突然之间,郭逸想通了那些家主们为何会左右为难。
他们一边迫于河西势大,急于想跟河西达成妥协,另一方面又担心上当吃亏。
正当郭庆、郭逸叔侄儿犹豫不定时,突听门外有声音传来。
“家主,王仲德王将军来访。”
“啊?谁?”
听到王仲德来访,郭庆屁股下像着了火似得,一步三跳来到门口。
打开书房门,他一把抓住管家胳膊面色惶急道:“你,你再,再说一遍!到,到底谁来了?”
“王……王都督啊。”
管家被郭庆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
话音刚落,便见郭逸、郭庆着急火燎地往外跑去。
途中郭庆轻轻吐出一口气,对侄儿郭逸道:“不出意外,王仲德定是奉了大都护密令,八成是来游说郭家。”
说实话,以前郭庆、郭逸还看不上整天舞刀弄枪的王仲德兄弟俩。
尤其看到王仲德冒然起兵反抗慕容垂,他们更是在心底嘲笑其为傻帽。
然谁料几年过去,眼前这个被他们暗中称为傻帽的家伙,已远远将他们甩开。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哎呀,王都督大驾光临,庆迎接来迟,望讫恕罪。”
“哈哈哈,襄城侯客气啦。晚辈仲德冒然来访,请多多担待。”
王仲德称呼郭庆为襄城侯,又以晚辈自居,顿时博得了郭庆好感。
他当即挽起王仲德胳膊,笑着道:“仲德何出此言?老夫早盼着与仲德一叙,何来担待之说?”
“来,来来,快快请进。”
说完郭庆、王仲德并肩而行,缓缓步入郭府。
郭逸紧随其后,心中同样是激动不已。
不管今日王仲德拜访郭家有什么目的,对郭家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众人进屋,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茶水,悄然退去。
整个房间内,只剩下王仲德、郭庆、郭逸三人。
将茶盏放下,王仲德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郭家叔侄,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了来意。
“不瞒襄城侯,仲德此次来访,专为说服郭家接受大农场计划。”
听了王仲德来意,郭庆没有露出吃惊之色,可见其早已猜到这些。
然而,即便他心中已倾向投靠河西,却也想再多了解一些,以便他下决心。
“仲德啊,实话实说,老夫的确有投效大都护之意,侄儿郭逸更是对大都护仰慕已久。”
“只是……只是老夫这心里实在是没底啊。”
对于郭家为何犹豫挣扎,王仲德是心知肚明,其他世家不也这样?
连他本人也是亲眼见到马拉套犁效果,才相信机械革新真的会节约人力资源。
因此,他微微颔首,以示理解。
“在下十分理解襄城侯顾虑,今日拜访,便是专为替您解惑而来。”
“襄城侯、仲举兄,你我皆是世家子弟,有些话某便直言不讳啦。”
“此次大都护之所以一改常态招抚世家,除了与大形势需要有关外,也跟当地民情有很大关系。”
“并州历经战乱,造成人烟稀少,大都护急需人口来发展并州。”
“若按以前惯例,遇到这等情况,根本不需要大都护出马,自有大队人马开到。”
“二位有所不知,当年为整治陇右世家,河西军曾在秦州杀了个血流成河。”
“只不过碰巧在下出身并州,大都护看在我的薄面上,愿意给并州世家一个机会。”
“这才提出以大农场换取世家人口之计划,大农场计划有很大可行性。”
“绝不是用来蒙骗大家的手段,这点在下愿以家族名誉做担保。”
“之前我曾亲眼看到,在使用了新的耕作技术后,单人轻易完成了以前数人乃至数十人才能完成的劳作。”
“其实你们想一想,有了新的耕作技术后,还霸占着大量人口有何用?”
“太原郡地广人稀,且地势平坦,非常适合推广大农场计划。”
“如果,如果真像仲德所言,新耕作技术能够达到一人一日千亩的效果,那郭家接受河西条件,将人口送给大都护又有何妨?”
“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能欺骗叔父您吧?”
“说起来你我两家祖上还有姻亲,只是近来战乱不断,这才断了来往。”
一提起祖上姻亲,郭庆心中一动,想起了之前提议。
他不由道:“既然仲德这样说,那老夫便厚颜叫你一声贤侄儿,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叔父太客气啦,有什么话您请直说,小侄儿照办便是。”
“听说你膝下有一子,尚未成年?”
“不错,正是!”
“犬子今年才十岁,眼下正在学堂读书。”王仲德不解地回答。
“这个……我侄儿郭逸膝下亦有一女,今年才十三岁,尚未与人结亲,不知贤侄可愿与我家结亲?”
听了郭庆提议,王仲德明显一愣,没想到郭家竟提出联姻之举。
不过,这正是世家惯用招数,他们习惯通过联姻保持家族长盛不衰。
王仲德想了一下,觉得与郭家联姻十分有利。
首先,从公事来说,联姻之后郭家势必立马倒向河西,这对大都护招抚并州世家大为有利。
其次,从个人角度来说,祁县王家毕竟没落了很久。
即便他身居高位,然想要崛起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与郭家联姻,有利于王家重振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