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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向晋阳城,康龙带着一千侍卫紧紧护在左右。
一双双眼睛充满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情况,一有异常情况,侍卫们立即摆出防御态势。
眼下河西地盘越来越大,卫朔安危也越来越重要。
身边侍卫也从一开始的三百骑,逐渐增加到如今的一千骑。
这一次北上让卫朔对并州疲敝与荒凉有了更深认识,甚至越向北走他越心凉。
除了少数城池有田地、有人烟外,大部分地方竟是一片荒芜。
坐在前往晋阳的马车上,卫朔心思已全放在如何收服世家,以及恢复并州经济上。
最近数年来,并州连年大战,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民生经济。
被河西收复后,整个并州几成一片白地。
因此,战事刚一停下,卫朔便下令刺史府尽快恢复生产,振兴经济。
张腾上任后,更是将发展民生当成眼下头等大事,如今其已着手给百姓分配田地。
不过,在看到并州如此疲敝,竟让卫朔纠结起来,甚至开始对招抚世家之举产生了怀疑。
想当初,陇右也很破败,却因抄了不少世家渠帅,才让官府有钱赈济灾民,发展民生。
如今并州比陇右还破败,而西燕那些鲜卑贵族又穷得叮当响,河西抄了各底朝天,也没榨出多少油水。
难不成为了增收,再次朝世家下手?
不行!这样做不妥当,卫朔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首先,他早已对外放出风声,一旦出尔反尔,在政治上的损失将无法估计。
另外,据他所知并州世家也不富裕。
其中晋阳王氏早已南迁江东,只留下一下祖宅房屋,其他值钱玩意儿早没啦。
阳曲郭氏虽然底蕴还在,然声势也不如以往多矣。
最终,思来想去,卫朔决定暂不拿并州世家开刀。
不过,当看到整个并州十室九空,良田荒废的局面,让他感到非常心痛。
看着大都护一路阴沉着脸,王仲德只好出言安慰起来。
“主公,并州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子,主要是因为当地战乱不断。”
“百姓连性命都保不住,又哪有心思去打理庄家?”
“今已收复并州,连北边雄关雁门也落入河西手上,这样一来并州安全便有了保障。”
“臣相信,以华夏百姓之勤劳,用不了多久,那些荒地就会变成良田。”
旁边卫朔闻言,面色微微好看了些。
接下来众人一路无话,傍晚时分,顺利抵达晋阳城。
晋阳历史悠久,建成后历经战火,战国时曾做过赵国都城,距今已有八百多年。
旧城早毁于战火,而新城筑于西晋末年,由晋并州刺史刘琨修筑。
整座新城高四丈,周二十七里。
这日,太原世家以郭、王两家为首,全齐聚晋阳城外,迎接大都护到来。
城门内外的道旁,还自发地聚集了不少普通民众,这些几乎都是新天师道信徒。
在万众瞩目之下,马车在三十步外停下,两边侍卫则迅速持刀警戒开来。
待一切准备妥当,卫朔才在王仲德陪同下下了马车。
哗!现场一下子热闹起来,无论是世家名士亦或是乡里耆老,纷纷举步上前。
有些胆大或者自认身份清贵的名士,使劲往前挤,且说着吉祥话,希冀引起大都护注意。
也有一些矜持或者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之辈,却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面。
不过从他们略带激动的面孔上看出,他们在心底也对传说中大都护充满期待。
出乎众人预料,看起来过于年轻的大都护一点儿也不嚣张跋扈,反而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
他甚至当着郭庆、郭逸叔侄儿俩面,狠狠地夸奖了一下与郭家有姻亲关系的前司空刘琨。
对其整修晋阳城、抵御胡虏入侵等伟绩给予很高评价,这一举动让郭庆、郭逸叔侄激动不已。
当然了,现场最风光者还要属祁县王家。
王仲德与当代家主一左一右陪在大都护身边,向城内王家缓缓走去。
晋阳城果然富甲天下,虽历经战火,街道两旁依然是商铺林立。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火红的灯笼照得街上一片通红。
今日王府比以往热闹许多,门前车水马龙,厅内川流不息,整座院子灯火通明。
自河西入主并州、王仲德出任并州都督消息传来,整个祁县王家便成为晋阳焦点。
虽然人们嘴上常常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但其实还是喜欢追捧成功者,而贬低失败者。
整个大厅上除了卫朔之外,当属王仲德最受欢迎。
所有人围在他身边,只为能与王仲德说上话。
而郭逸自付才华无双,只因投效无门,如今三十多岁仍然一事无成。
看着比自己年轻几岁,却英气勃勃,正享受众人赞誉的王仲德,他忽然感到十分不甘心。
“逸儿,莫要不甘心。”
“仲德有今日那是他的造化,将来你也有你的去处。”
“叔父拿定主意了?”
“算是吧,不过还没有最终决定。”
“今日见识了大都护风采,叔父已确信他确有能力结束北方战乱。”
说到这儿,郭庆俯下身去,在郭逸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逸儿,世家生存之道在于投机,一旦选好目标,就要赶快下注。”
“目标潜力越大,所下赌注也越厚重,将来回报才会更加丰厚。”
“大都护雄才大略,气度不凡,绝非慕容永、姚苌之流可比,日后成就一番霸业不在话下。”
“叔父再观望一二,只要大都护条件不过分,即日起郭家将站在河西一边。”
“日后叔父居家,而你则驰骋官场,为郭家光大门楣。”
“如今大都护麾下文有宋繇、崔浩、刘穆之等智谋之辈,武有王镇恶、王仲德等名将猛士。”
“小侄儿不过一名不见转的世家子弟,怎么才能引起大都护注意呢?”
“侄儿莫急!叔父听说河西每年都会举行科考,以你的才华还怕考不上?”
“这倒也是!”
“唉,只恨当年侄儿没有像王仲德那样前去投靠大都护,不然今日该轮到我郭家风光。”
在郭家叔侄儿窃窃私语时,一众侍卫已抢占完要害,担起警戒之职。
随后卫朔携手众世家名士一同入座,接风宴正式开始。
待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宴会上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这时,受卫朔示意,王仲德慢慢放下酒樽,轻咳几声,打断了众人饮酒兴趣。
“咳咳,当初在下本是逃难离家,幸好蒙老天不弃,让我有幸遇到大都护。”
“多年来,在下追随大都护南征北战,所幸没有辱没祖宗名声。”
“今日难得与诸位贤达聚在一起,仲德有件事要当众宣布。”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道重戏来了,顿时纷纷竖起耳朵。
“经商议,王家一致同意解散部曲,释放家中奴仆,以响应河西均田、释奴主张。”
“也许有人会问,没了部曲、佃农,家中那些田地怎么办?总不能全抛荒吧?”
“不,不用抛荒!”
“对此,大都护提出了大农场计划,以方便大家管理家族田产。”
“大农场中,将不再是传统的精耕细作,而是依赖新的耕作技术,采取粗放式机械管理。”
“大家没去过河西,可能不太了解。”
“在墨工学堂中,那些大师已研究出用马拉的大型耕犁,以及以水驱动的各种农业机械。”
“有了机械协助,百十人便可做到以往数千或者上万人才能做到的事。”
“这……这是真的?假的?”
在场除了卫朔、王仲德以及少数知情者,大多数世家子弟都不相信王仲德所言。
甚至有人认为他在大放厥词,是在配合大都护演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