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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视罴晓得所谓援军才仅仅百十人,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过,援军人数虽少,却各个是河西军中精锐。
更何况除了王忠德这员虎将外,连文武双全的沮渠蒙逊也在其中。
原本卫朔没打算重用沮渠蒙逊,但王忠德显然无法应付复杂局势。
不可否认王仲德骁勇善战,是员虎将,但其能力侧重于战阵之道,却不擅长邦交活动。
考虑再三,卫朔遂将沮渠蒙逊派了出去,担任使团正使。
说实话,这有点儿出乎沮渠蒙逊意外。
他已做好了被雪藏五年,乃至十年打算,没想到这么快有机会独当一面。
选择沮渠蒙逊是因为只有他最合适,如今卫朔麾下文有宋繇、张湛、崔浩、史暠、宗敞等诸人;武有李暠、杜进、王镇恶、段业、王仲德等将,算得上是谋臣如雨,将士如云。
然诸人中,要么不合适,不具备独当一面之能力;要么合适,可又身居要职,片刻离开不了河西。
只有沮渠蒙逊文武双全,除了负责秘书监外,再无其他职事。
虽然卫朔对其还依然未完全放心,但此次南下高原倒不虞担心他有异心。
不然,别说王忠德与十名武备学堂学员不会饶了他。
估计连吐谷浑人也会砍了他脑袋,向卫朔请罪。
……
在河西上下皆关注高原局势时,唯刘勃勃一人超然独外,心无旁骛般听鸠摩罗什讲法。
在一间宽敞的大禅房内,刘勃勃左手拿着一卷发黄的旧经,右手执笔,在听鸠摩罗什念着梵语版的天竺原著佛经。
室内,鸠摩罗什用他那带有浓郁的龟兹口音的腔调,在念着天竺原版的经卷,然后翻译成汉语,再与刘勃勃手里的旧经卷相对照,以便找出谬误之处。
刘勃勃手里拿的旧经卷,是前朝以来,由本土沙门僧人根据天竺来传教和尚的讲解翻译而成。
由于语言与文化水平的限制,所译的佛经乖谬甚多,漏洞百出,甚至是意思相反。
鸠摩罗什父亲是天竺人,他又出生在龟兹,从小又与汉人相接触,因此,才能精通三国语言,让他在佛经翻译方面,具备许多僧人都不具备的优势。
听了鸠摩罗什讲法,刘勃勃才渐渐明白了佛教的根本含义,这让他很着迷,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坐车到寺庙,与众僧众听鸠摩罗什讲演佛法。
听鸠摩罗什讲法,对刘勃勃而言是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总让他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刘勃勃与其随从沉迷于佛法,不光让卫朔为之欣喜,也让佛门产生了别样心思。
然而还不等佛门采取行动,一道家有为之士来到了河西,从而挑起了新的佛道相争。
……
“河西,真是个好地方。”
刚刚从昆仑山访仙问道归来的成公兴,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成公兴从小好学,兼通儒道,尤擅算学。
长大后,其立志从道,欲遍游名山,以采药修仙。
数年之间,中原各地名川大河、神仙洞府,被他一一游遍。
此次其远涉千里至河西,便是为了一览有天下第一神山美称的昆仑山。
谁知在昆仑山没见着神仙,成公兴却被河西抑制佛举动吸引。
作为北地道门领袖之一,成公兴深知道教处境艰难,各地胡虏君主鲜有支持道教者。
百十年来,佛门正是得益于胡虏君主支持,才在北地开花结果,渐渐压倒了道门。
每每想到这些,成公兴既为道教衰落感到痛心,又痛恨那些胡虏君主打压道教。
正因如此,他才不远万里跑到昆仑山来,谁知到了河西才发现了意外之喜。
作为北地唯一一个汉人政权,河西不但未打压道教,反倒处处压制佛教发展。
只是河西偏远,道门在此间没什么人才,局势才一直没打开。
想到这儿,成公兴稍稍收拾一下,抬步往卫府走来。
……
这日,处理完公务刚回到府上,卫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康龙匆匆进来。
“主公,门外有个道士求见。”
“道士?何处来的道士?”
“他自称胶东人士,姓成公,名兴。”
“有问他来意吗?”
“问啦,可他不说,非得要求见大都护。”
得知有道士上门,让卫朔捏着下巴陷入沉思。眼下佛门死挺着不愿配合,他也只能从道教方面着手。
只是河西本地道教不兴,缺乏领袖级人物,才让宗教改革迟迟不见成效。
“请他进来吧,正好朔想找人请教道教上一些问题。”
“难不成上天欲助某成事?”
不能怪卫朔有此想法,实在是太巧啦。
他这边刚有心寻宗教人士改革道教,不成想今日便有个成公兴找上门。
很快就见康龙领着个中年道士进来,其身穿一件青袍,腰间绑着一根束带,如瀑布般黑发无风自舞,一双清澈的眼眸闪着睿智光芒,身子略显消瘦。
衣袂随风飘飘,整个人仿佛与天地相融,一派仙风道骨的做派。
“贫道成公兴,拜见大都护。”
成公兴依礼参拜,未因卫朔年轻而有任何怠慢之意,反倒暗暗打起了精神。
他深知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大都护可不是一般人,连世家这等强大势力都不得不在他面前低头,可见其手段有多高强。
“道长不在洞府修行,来卫府见在下有何贵干?”
“贫道专为向大都护贺喜而来。”
“哦?不知在下何喜之有?”
“贫道原是在华山修行,忽然掐指一算,方知真主降世。”
“随后贫道云游天下,只为寻找平定天下之明主,可惜数年却来一无所得。”
“正当贫道感到失望时,不成想却在昆仑山上偶有所得。”
“经贫道于昆仑山走访龙脉可知,真主之兆恰恰应在大都护身上。”
卫朔不得不承认,搞宗教的人天生一副好嘴皮子。
眼前这位成公兴如此,之前他见过的佛门高僧亦是如此,一个比一个能说。
幸好卫朔本人来自现代,弄不好真被对方忽悠住了。
“道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朔不敢兴趣。”
“有什么话您直说,朔倒也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正好朔还有一些道教问题想跟道长讨教一二,不知道长可愿赐教?”
忽悠了一通,却见卫朔不为所动,晓得人家是个明白人,绝不会受他忽悠。
成公兴立马老实下来,躬身应道:“不敢言赐教,大都护但有疑问,贫道当知无不言。”
“好,道长爽快!今日朔愿与道长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很快有仆人奉上酒水,卫朔与成公兴分宾主落座,惬意地享受起美酒佳肴。
或许是第一次喝葡萄酒,成公兴拿捏不住分寸,不一会儿喝得微醺。这酒意一上来,话不由地多了起来。
“不知道长今日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唉,说起来一言难尽啊!”成公兴将酒盏放在案几上,借着酒意向卫朔倒起了苦水。
“大都护有所不知,贫道遍游天下,除了河西一地外,无有支持道教者。除了东晋因崇尚清淡玄学,道教还算兴盛外,其余各地道教发展是一日不日。”
“从石勒、石虎,到苻坚、慕容垂,北地诸胡虏君主全都一力扶持佛教。”
“贫道作为北地天师道领袖,眼睁睁看着道门日渐衰落,感到分外痛心。”
“正当贫道心生绝望,打算找个名川仙府隐居不问世事时,却发现河西在大力抑佛。”
“贫道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大都护,您既然不待见佛教,不知可愿支持我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