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般的对手。
我曾经很憧憬f。就像对于一个厨师,菜的味道是第一位的,菜色菜量、制作表演都为其次,对于一个杀手,杀人技术是第一位的,一切特权都为其次。我拥有身为公子的一切特权,唯独只有杀人技术比不上f。
f是谁?我曾经问过父亲,他是唯一知道f身份的人,父亲始终都没有告诉我。芙琳说她与f有时可以联系,问我要不要有偿服务,当时的我婉拒了,因为我觉得我有能力自己搞定,总有一天,我能找到f是谁。
我错了。
私生子遇刺后,我拼尽力气去寻找f的踪迹,懊丧是唯一的结果。我退而求次,选择遗忘,但遗忘也以懊丧告终。f成了一个魔咒,到了最后,我甚至和警方一样,不敢确定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这个人。父亲也许在骗我罢。
父亲终归没有骗我。
此时此刻,我终于确定了f确有其人,而且,我确定f就藏匿在庄园里。迄今为止,我从未曾与f如此接近,近在咫尺。这是我第一次,也许也是今生最后一次,有了一个找到f的机会。
我正在心中默默回忆进入酒庄以来所有遇到的人时,房门被敲响了,一名保镖进来,彬彬有礼:“龙先生,雷老板在客室,请您前去。”
“他说什么事了吗?”我问。保镖摇头。
我跟随保镖去往客室,雷金宇的四个保镖站在门外,门内只有他一人。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雷金宇说,“凶手是赵财!”
“雷老板,你是何意?”我问。
雷金宇说:“我要你立刻公开这件事,让连文昌抓住赵财!”
“那其他人呢?”我反问。
“赶紧让其他人走啊!这鬼地方,太危险了!”雷金宇说。
我叹口气,说:“请相信我,现在离开庄园,才是真的危险。”
“我信不了你那套说辞!”雷金宇一挥手,“赵财在酒庄里逍遥法外,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名堂,怎么离开庄园反倒危险,你这当侦探的,太糊涂了!”
“我可以问一问吗。”我说,“赵财为什么要杀许航?”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杀许航?”雷金宇埋怨。
“许航是你的秘书,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我问。
“这……”雷金宇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雷老板,如果你都不确定赵财有动机,那你就不能平白无故指认赵财是凶手。”我说,“雷老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赵财是凶手,你是从何得知?”
“我自有我的办法!”雷金宇提高声音,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你,侦探,照我说的做,否则,我想杀个人,用不着像赵财一样偷偷摸摸,听懂了吗?”
“听懂了。如果你坚持赵财是凶手,你可以自己跟所有人去讲。”我答道,“如果有人信你的话。”
“你!”雷金宇愤怒了,指着我,狠狠地说,“行,走着瞧吧!”
雷金宇气势汹汹离开了。我的保镖进来,问:“龙先生,我们要回房间吗?”
雷金宇的威胁不是说说而已,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对我起了杀心。找到杀手f,我心已决,但雷金宇的压力,让我明白,我的时间不像我想的那般充裕。
“抱歉,你有烟吗?”我问保镖。
接二连三的压力,我突然很想抽一根,但我戒烟多年,没带烟在身上。
“有。”保镖递来一整盒。
“我可以出去抽一根吗。”我问保镖,指着外面的夜色。
“抱歉,龙先生。”保镖不卑不亢,“酒庄暂时不容许任何人出入,请龙先生谅解。不过庄园内有吸烟室,龙先生要不要去?”
“带路吧。”我说。
保镖带我来到吸烟室,吸烟室有一个落地门,刚好外面连着露天阳台。我来到阳台,点燃烟卷,户外冰凉的空气沁满了心肺,星火之外,郊区夜色茫茫,漆黑如落幕,没有一盏灯火。
咳咳。烟呛到了喉咙,我踩灭烟蒂,调整了一下情绪,与保镖返回房间。
我早已睡意全无,索性在桌子前坐下,抽出纸笔,准备整理迄今为止所有信息,在纸盒中抽出最上面一张纸时,我突然发现,这张纸上被人写了一行小字:
3点15,藏酒室,独来。
我用指尖在字上抹了一下,字迹还有些晕染,应该是刚写上没多久,我环视房间,刚才我不在时有人进来过,但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对方很小心,没留下身份。
我将字条从纸上撕下,装进衣袋里。看了看表,三点整。
刚刚甩脱过门口保镖一次了,他现在一定很防范我。我望了一眼房间的门锁,是一种很古老的锁,锁住之后,两面开门都需要钥匙,我在房间中略略一翻,就翻到了一把钥匙,色泽与门锁一致。
“我的东西掉在柜子后面了,柜子很重,可以帮我抬一下吗?”我打开门,指着屋内一个衣柜对门外保镖说。
保镖点头进屋。我走在他后面,毫无预兆闪出房门,从外面关上,插入钥匙孔,拧了两圈,将门锁死。
门内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还有人在高声说什么。门的隔音真不错。我收好钥匙,立刻离开了走廊。
组织杀手有一种特殊的、在狭长走廊中行进的技术,用以躲避前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视线,在无人目击的情况下抵达目标地点。我一边回忆着小时候上课的行进方法,一边回忆建筑图上藏酒室的位置,那是在一层建筑角落上的一个房间,从结构上说,是个密会的好地方。
躲过好几拨仆从和保镖的视线后,我抵达了藏酒室。纸条背面记载了敲门的暗号,我按照暗号敲门,却无人应声。
我看了看表,我早到了5分钟,就这样站在门外,难免被人目击到,我不想被人看见。我拧开门把手,打开门,屋内果然没有亮灯,我走进藏酒室内,等待邀约人的到来。
就在我迈进门的一刻,我突然感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向我闪来。
黑暗中的东西,来势极快,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我本能向后一躲,对面刀光扑空,一个纤细的人影从屋内冲出,直冲入怀。
当我看清对方是个女人时,第二记刀光已闪至面门,我伸手挡住对方身体,却差点按在对方胸脯上,对方冲势未减,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碰”到,我只得收手,犹豫的一瞬,刀已架在了我的脖子上,锋利冰凉。
我抬起双手,说:“你这种招数不是个好习惯,早晚会害死你。”
伊多兰冷冷说:“我最好的习惯就是不听死人说教。”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发束,发簪还在头上,换句话说,她身藏了第二把利刃,刚才搜身时,没有被搜出来。
我问:“你练过刺杀术?”
伊多兰反问:“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问:“为什么杀我?”
伊多兰往前了一步,刀锋逼迫,我不得不向后退。伊多兰说:“我有事要问你,给我老实回答,少耍花招!”
藏酒室外,是宽敞的走廊,很容易有人路过这里,如果眼下这一幕被目击,我和伊多兰都会惹上大麻烦。
“我劝你别这么做。”我说,刀抵在喉,我的声音很不自在,“至少,别在这动手。”
“你想干什么?”伊多兰很警惕。
“已经出了一条人命,再有第二个死者,谁也不能保证会出什么事。”我说,“这座酒庄,这次的事,都很奇怪,我是为你好。”
“尽你可能地拖延时间吧。”伊多兰没打算松手,“我有充分的理由杀你,让我放过你,你做梦。”
我刚想再劝,心中突然感到异样,那是我长久以来杀手的本能,告诉我,好像有人朝这里来了。
我竖起耳朵去听,来人的脚步已近在咫尺,只要拐过一个拐角,就会看到我和伊多兰。
“有人来了!”我说。
“什……”伊多兰话未说完,我突然扬手,捉住对方手腕,反腕一拧,就将伊多兰的手臂拧到背后,伊多兰手上的刀掉了下来,我另一手接住刀,放进自己口袋,然后一把搂过伊多兰的背,将对方整个人抱紧,装出很亲热的样子。
“这里不会有人的,放心吧。”我故意孟浪地说,“不用担心,这里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我讲话之间,来人刚好从拐角出现。
我对着来人,顽皮地挠了挠头:“真没想到,这里还真会有人来。”
罗天明惊愕的目光在我和伊多兰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一丝玩味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诶呀,郎才女貌,我真是……我真是不解风情,你们就当没见过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千万别停,我走,我走!”
“罗老板,想拿就拿吧,来都来了,我们走便是。”我让开藏酒室的门口。罗天明身后没有保镖,他会单独来藏酒室,八成是来“偷”酒的。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天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只是路过,散散步而已。你们当没见到过我,我也没看到过你们。我这就走。”
罗天明急匆匆离开了,虽然打扰了他的计划,我心有所愧,但他尽早离去,也是我所愿。
“松手!”伊多兰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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