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八卦呢,子熙却突然觉着自己腰间一阵酥痒,险些便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打草惊蛇。
她捂嘴将已经到了舌尖的声音给闷了回去,转身一看,竟是那“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身后。
芫烛伸手指了指殿门,示意她出去说话,而子熙却是冲师兄所在的席位扬了扬下巴。见状,芫烛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角,做出个“外边儿等你”的口型,随后便傲娇的转身离开了。
子熙:……
她方才好像瞧见芫烛在离开之前朝十一师兄的方向瞥了一眼,并且在那一眼里看见了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真实的颓丧。
子熙出宴厅的时候并未如约瞧见芫烛的身影,最终还是绕了几步路,在假山后的池塘旁寻见人的。
芫烛背靠石山坐在池畔,手里掐着根野花,正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
子熙默然看了片刻后才径直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时将好看见了她指甲缝里浸润的花汁,青中泛黄,与红润饱满的指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人啊,只要是心不在焉的时候,手里必定得把玩着什么东西才行。
瞧瞧这花,枝杆被掐得所剩无几,小段小段的,活像爬了满地的菜青虫。
子熙无奈低叹。
“今儿可是你小侄儿的大日子”,子熙从芫烛的手里拿过被蹂躏的野花,果断的掐去花杆之后给簪在了她的发髻之上,一面问道:“特地寻我出来是要诉什么苦呀?”
芫烛任由她拉过自己的手,用帕子小心仔细的擦拭着指尖沾上的汁液。片刻的沉默后终是微微一笑,呢喃道:“哪有什么苦……”
“这是打算放弃了?”子熙不顾她的否认,径自又问道:“捂了这么久,终于发现他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了?”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芫烛与十一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但方才她离席之前,十一师兄的欲言又止,她却是看在了眼里的。
“你若还想……”
“不说他了。”不等子熙说完,芫烛便果断的开口打断了她,道:“我找你出来是为了四姐姐的事,你总说他做什么?”
闻此,子熙微一耸肩挑眉,倒也没像往常一样揪着她不依不饶的逗趣。
她果真不再提起十一师兄,而是循着芫烛的话头问道:“你四姐姐有什么事?”
“……琢光仙君瘫了”,芫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的口,“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嗯。”子熙也并不打算瞒她,道:“也是刚听说的,是修炼时出了问题?”
然而,芫烛却是摇了摇头,道:“无关修炼。”
此话一出,子熙脑中白光一闪,再结合芫烛今日的反常,几乎是立刻便猜到了其中缘由。
“……是四姐姐。”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确认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却又在意料之中。
这话显然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记忆中那个永远对人温柔和善,总是笑意盈盈的女子,那个会将她抱在怀里讲故事的四姐姐,渐渐模糊了轮廓。
五百年前,荼孇公主外出游玩时遇到了凶兽争斗,危难之际被恰巧路过的琢光仙君出手搭救,自此芳心暗许。但当时,她鉴于自己已与西海三皇子议定了婚事,即便心猿意马,却也下定决心要将这份女儿家的心思藏一辈子,只安安分分的在仙姬府待嫁。
西海三皇子原本就无意于她,在听闻她受伤的消息之后也只是遣人送了些珍贵药材和精巧礼物来走了个过场。相比于未婚夫的从不露面,琢光仙君几乎日日都要上门嘘寒问暖的行为便更加弥足珍贵。
女孩子都喜欢自己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在琢光仙君的温柔攻势下,一向怯懦胆小的荼孇公主决心为自己而活,伤好之后便亲去西海悔婚,而后更是不惜闹到了公堂之上。又在得知下嫁琢光仙君无望之后,甘愿抛下一切与之私奔。
但琢光仙君风姿卓越,又兼年少有为,惯会花言巧语,故而很得女孩子的欢心,而他也一向是个来之不拒的人,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来就没有断过。
在荼孇公主到琢光山的第十个年头,她因主动找上门来的妖女与夫君爆发了第一次大吵,并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而后百年间,又因为同样的理由没了第二个孩子。
而琢光仙君在新鲜感退却之后,对她的态度也是越发的敷衍和冷淡,随后更是堂而皇之的将藏在外头的女子都领回了家中,光明正大的当着她的面恩爱。
荼孇当初与家中断得决绝,没了夫君的宠爱之后便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境,为了一直待在爱人的身边,她一再忍让,直至心灰意冷,徒留恨意。
她本是抱了要与负心人同归于尽的念头的,奈何又在此时腹中又有了动静。而九妹妹和矜华仙君的到访更是唤起了她对人世间的留恋。
五百年不被关心和在意的生活,让她对这份姐妹之情格外的珍惜和看重,又有矜华仙君神医妙手,身子渐好的同时也重新燃起了她对生的渴望。
腹中胎儿呱呱坠地那日,琢光仙君体内的慢性毒药终于到了爆发的阈值,虽然有矜华仙君在府上,替他保住了一条性命,却也落得个灵力尽失,半身不遂的下场。
“我本来是想要你陪我一起去死的,夫妻合衾,没了那些莺莺燕燕,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在从一向柔弱的妻子的口中听得此话后,琢光仙君动弹不得的身子竟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但是,后来我又改变主意。”荼孇对他恶狠狠的怒瞪视而不见,兀自俯身而下,枯骨似的指头缓慢的划过床/上之人的面颊,这是一张曾经令她痴迷到忘却一切的脸。
“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死呢?”指头最终停在了他苍白消瘦的下巴处,拇指与食指作势捏住,怆然一笑,沉声道:“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