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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湖中回生者 月下饮酒人

    残阳夕照,暮色阑珊,碧水环山,青山渐隐于漫天红霞,夕阳沉入西山,为流水涂抹上浓重的胭脂。

    白日里如一条玉带般环山的河水,此刻嫣红一片,河水流势静缓,发源于一条长河,终于一处盆谷,汇成一弯湖泊。

    此刻湖水蒸腾,在残阳的一片红霞之中腾起的水雾,笼罩着整片湖面,湖水如同煮沸,湖心不停地滚动起水泡。

    湖底响起阵阵异动,其声有如擂鼓,声音渐急渐强,片刻,整片湖水也随之动荡不已。

    在湖水的动荡之中,湖心出现漩涡,天色尚亮,隐约中却有星辉散落,顺着漩涡汇入湖底,梵唱声从湖底传出,一道道金光从湖底透出,湖面金红一片。

    伴随着一声“阿弥陀佛”,湖心激起一道水浪,一道人影从湖心飞掠而出。

    湖水异像尽消,恢复往日平静,暮色中,只闻水声潺潺,那人身披一件红色袈裟,背对残阳屹立水上,面容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抬起双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出一声苦笑。

    “这说出去谁信啊,一大把年纪,越活越年轻了。”

    不仅容貌恢复到了年轻时候,连这具腐朽的躯体也恢复了巅峰状态。

    他可以察觉到自己这幅身体的旺盛生机,而这,绝不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所能拥有的,纵然他修到了八境,还悟得了除漏尽通之外的佛门六通,也难以改变。

    也亏得坠崖前悟得一丝漏尽通真意,此时不但性命无恙,还让自己以不同于世上其他九境破境的路子跻身了九境。

    传闻悟得佛门六通的漏尽通可直入九境,看来不是虚言,此刻跻身于这一境的志操,甚至有种感觉,佛门六通,任意一通修至尽头皆可直入九境,而真正证得漏尽通,或许可窥九境之上。

    志操与生死之间,也只是悟出些许漏尽通真意,与真正证得漏尽通,差了不止多远,便能于死地而生,还借此跻身九境,由此想来,或许在那个不懂引气入体的古老年代,就曾有人踏足九境之上。

    引气入体让天下武人杀力更强,也能战得更久,却没法让他们跻身九境之上,七境之后,境界之别就有若天堑,对付低一境的人,只需稍动真气,转瞬之间就能分胜负、决生死。所以,那天下十人,其实已经不是太过看重引气入体,所修所练,大都在借鉴古法,让自己更纯粹,逐渐抛却天地灵气的影响。

    修炼中抛却了天地灵气影响的他们,在厮杀中却逐渐更精于对自身的掌握和对天地灵气的运用,他们用体内极少的纯粹真气便能勾动外界灵气,这比引气入体所带来的增幅更强。

    若说九境是人间仙人,那九境之上,又该是何等风景?

    志操对于那九境之上倒并没有太过憧憬,现如今莫名破入九境已经让他大感意外了,本以为是必死之局,不想竟然有了条生路,还能活着,已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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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操看了看西沉的太阳,开始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时日,从悬崖跌落之后,前几日他几乎是完全无意识的,应该是水流将他卷到了这片湖中,自己没被淹死,真是万幸。

    在他稍微恢复了些意识之后,便发现已经身在湖底,漏尽通的一些玄妙之处也于此时得显,他的生机被不断修复,重伤的他无力调动体内真气,但身在湖底的他竟能呼吸无恙,甚至不饮不食也能不饥不渴。

    有了意识后,借助着湖底朦胧的天光,他默默记下流逝的时间,若不算毫无意识的那些时日,已经过了半个月。

    环视四野,树木葱郁,花繁草盛,志操掬起湖中水,水温微凉,他笑而自语:“还险些以为闭了个生死观,已经过了季。”

    只是片刻,这位曾经年老的青山寺方丈脸色突然一僵。

    没过季,不会过了年吧?

    “苦也苦也,莫不要一觉睡了几年才好。”

    年轻面容的志操苦笑一声,脚尖轻点湖面,迎着天幕而去,踏足之处,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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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东有三峡,一曰瞿塘峡,一曰广阳峡,一曰巫峡,此三峡中,巫峡最长,两岸高山峻岭,峡谷深长,百转千回,岸上古木森然,映遮江面,只露得出中间一线的青天,每至日月正中时分,方得光明,百里之内,岸上几无人烟,唯猿啼不断。

    适逢月上树梢,烟云缭绕江面,一叶细舟泛于江上,不见舟子,唯有一邋遢道人斜卧扁舟,对月饮酒。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嗝……”

    邋遢老道打了个酒嗝,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壶,便随手丢在船上。老道人换了个身姿,仰躺下来,仰望星斗。

    细舟随着水流继续飘荡,老道人把一只手伸进水中,突然想起什么是的,坐起身子,在满天星斗下掐指卜算。

    没多久,老道人便摇头喟叹道:“差点忘了我的乖徒儿,徒儿你深陷险境,老道我心实难安啊。”

    不见半点眼泪,老道人假惺惺哭了一阵,抬手抓了抓有些发痒的脊背,又继续干嚎起来。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老道人,“巫峡猿啼果真一绝,不仅两岸可闻,连这江中细舟之上,都有猿啼阵阵。”

    道人望向声源,一人披着月光,从江面上缓缓走来,踩碎无数江中月影。

    那人继续说道:“邛道人,许久不见,不曾想我么?我来请你喝酒啊!”

    邛道人翻了翻白眼,毫无兴致地躺在船板上说道:“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来看老道的玩笑,正要打他个皮开肉绽,不曾想是你这老小子,每次说请我喝酒,都是蹭我酒喝,还说什么我这酒是你那酒庄出的,自然便是你请我,什么狗屁道理,别想了,这次没酒了。”

    说罢,拾起那空荡荡的酒壶朝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大笑,接住酒壶,别在腰间,葫芦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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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酒壶与腰间一环玉佩相撞,发出阵阵闷响。

    “给我腾个地儿,邛道人,咱哥俩挤一挤。”

    邛道人不情不愿地挪了挪身子,给来人腾出一块地方,那人箕坐船板之上,舒适地长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这次我真带酒来了,你不喝?”

    说着,好似杂耍一般,空着一双手在邛道人眼前一晃再晃,一坛酒和一只纸包着的烧鸡就出现在了手中。

    邛道人瞬间坐起,搓着两只手笑道:“杜老弟呀杜老弟,不亏是你,还好有你,否则这大好月色,却无美酒,岂不可惜。”

    被称作杜老弟的人没有搭话,只是笑呵呵把酒食放在船板上,随后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两个酒碗,轻轻搁在船上。

    这人姓杜,名为杜飞飞,家中以酿酒卖酒为营生,据说家中族谱往上追溯,老祖正是那位酒圣杜康。

    杜家酿酒之术冠绝天下,生意做得相当不错,其家中酒庄,藏酒无数,有着天下第一酒庄之称。

    凡是好酒之人,皆视杜家酒庄为心中圣地,邛道人好酒,年轻时曾闯入酒庄盗酒,给杜家整出不少麻烦事,连御贡的酒也都被这邛道人盗饮,只是一番纠缠之下,邛道人非但没成了杜家的仇人,反倒成了杜家的朋友。

    杜飞飞的父亲杜宇更是与邛道人成为至交,只是邛道人这人颠三倒四的,和杜宇称兄道弟不说,还非要拉着杜宇的儿子杜飞飞来拜把子。

    杜飞飞的武功不高,只是四境,刚入角力一境,但若只说轻功,连邛道人也不得不承认,放眼天下,杜飞飞定可进前十甲。

    可别小看这前十甲,低么?半点不低,毕竟邛道人将那天下十人都囊括其中了。

    轻功第一是谁?自然是他邛道人,毕竟这杜飞飞的轻功本事,不也是学自他邛道人么?

    神足通不出,单论轻功掠行逃命脱身的本事,他的神行术,谁堪争锋呀?每每念及此处,邛道人都想后仰身子鼻孔看人,当然少不了再为自己比个大拇指。

    看着大快朵颐的邛道人,杜飞飞迟疑了一会儿,敲了敲那两只碗,说道:“我说邛道人,我这搁了两个碗,你是没看见啊,自己端着酒坛又吃又喝的,也不说给我喝一口,你这客人就这么对待我这个招待你的主人吗?”

    邛道人此时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提着烧鸡,吃相邋遢,闻言停嘴放下手上的酒食,把油腻腻的手指放在嘴里唆了几口,随后在道袍上随意擦了擦,赧然一笑道:“你看我,吃得太急,把杜老弟给忘了,该打该打。”

    说着该打,手却迅速地敲在了杜飞飞的头上。

    “谁是主谁是客啊,杜老弟,这是我的船!”

    杜飞飞捂着脑袋哎呦一声,张开的嘴巴就被塞进一根鸡腿,邛道人笑骂了一声臭小子,在两只碗里都倒上了酒水。

    酒香醇美,于碗中映出天上明月,过唇穿喉,既是赏月也是饮月。

    舟上二人,相视而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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