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只有三个人,操浆的只有一女子,剩两个壮汉躺在船上,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虽正值二九年华,但好似有奇力,竟片刻也不停歇,运浆直冲华满江的船奔来。
华满江锐利眸子一眯,眼色阴冷地看着那驶来的小船。李真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虽看不清那姑娘的脸,但鼻子却很灵,嗅到了一股血腥气,来者不善,他手翻似电,连忙握住了“弯月”,刀鞘虽被焚烧得不像个样,但刀本身无大碍。
不一会儿功夫,女子便将船停在了他们的边上,李真仔细观察这女子的面容,只见她双眉如弯钩月,朱唇纤小秀美,额头上点了一处简易的花子,发呈踟蹰色,尽情散落在玉肩上,一袭细长紧窄的青色间裙,裙上绣着一只玉面狸,腰间配着一柄白鞘长剑。
李真目光停在了她的剑上,那剑长约二尺一寸,通身青色,剑柄刻着一条金螣,虽未亮剑,却让人已觉其锋芒。
“可真是让我一顿苦找,晚辈铜陵人氏,姓欧阳名菁成,前来接圣手归岛。”
她一边说话,一边做了个揖,说起话来直截了当,态度也甚是诚恳,但李真看到了她眼里稍纵即逝的一抹杀意。
“老朽不欢迎黄金岛的人。”华满江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光带着些冰冷。
“由不得......”
“你”字还未说完,欧阳菁成拔剑凌空飞起,美足轻点,便跃上了华满江的小船,站在漂浮不定的小船上,她好似安于泰山,李真看出这女子虽年纪不大,但轻功了得。
他挺身而出,道:“还请前辈为我的朋友们疗伤,这里请交给我。”
“呵!”华满江此时却不满地发出了嗤声,这小子难道以为自己连一个丫头片子都对付不得吗?不过眼下救人要紧,乖乖,自己要救的人不得了啊......
欧阳菁成立刻神色大变,厉声喝道:“关你小子劳什子事,滚开!”
说完,只见刀光一闪,原来是李真拔出了“弯月”,摸着刀鞘,似乎有一股灼烧感,他几步往前跃,小船竟毫无摇晃之意,欧阳菁成立刻明白此人内力不一般,但摸不清他的底细,只得退回到自己的船上。
李真也不放过机会,立即赶了上来,当他看到两个躺着的壮汉后,方才明白刚刚为何嗅到了一股血腥气,因为这里躺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两具死尸,可让人奇怪的是他们看上去非常“新鲜”,像是死了没有多长时间,但已面目全非,全身上下竟冒出了许多个窟窿眼。
未待李真弄明白时,只听得“羌”的一声,欧阳菁成反手一剑向李真的面门直刺了过去。
疾如雷电!李真忍不住在心里惊呼,他不敢相信江湖上人才已经辈出到这种程度了,只是一刺,却又快又狠又准。
李真身形矫捷,一闪身躲了这一剑,欧阳菁成见状,脸色变得铁青,自己这一剑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实际上用了五成功力,竟被对方轻松躲了过去。
“你是何人?”欧阳菁成叱道。
李真叹了口气,道:“在下李真,姑娘年纪轻轻,一出手却是想要我的性命。”
欧阳菁成咬了咬唇,皱眉道:“那也是你自找的,劝你快让开。”
李真忽然笑道:“你也看到了,华前辈正为我的朋友疗伤。”
欧阳菁成瞪眼道:“那又如何,我奉的是岛主之令,前来寻找圣手。”
李真正在疑惑,这姑娘如何知道华前辈就是这船夫,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剑光一闪,急忙向后退,差点跌了个踉跄,惊道:“姑娘看来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欧阳菁成冷笑道:“少废话,拿命来!”
李真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你这小姑娘倒真是性急。”
欧阳菁成想到自己好歹是岛主的亲传弟子,平日里“一舞剑器动四方”,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瘪三耍得团团转,怒气直冲上心来,剑光再次朝李真刺去。
李真只觉得金光乍起,好似舞起了狂风浪雨,可以截断一切,那剑更是皎若钻出了一条腾蛇,无足而飞,游走于空中,灵活、敏捷、不羁、气势汹涌。
如若在平时,李真定要称赞这种高超的技法,可是现在被刺的人是自己,他心里苦笑一声。
欧阳菁成原以为这次一定能够刺中,可是李真身形一闪,又躲过去了,邪门!
她一瞬间里,手腕急转,连崩带劈,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能直削李真的面上了,只听得“哐当”一声,李真摆刀挡住了,欧阳菁成看着他面上的轻松之意,眼睛瞪得更大了,满是无法相信。
“你到底是谁?”欧阳菁成怒叱道。
她不相信自己最骄傲的剑,会打不过一个无名之辈。
“李真,我方才回答过了。”
话未说完,李真眯了眯眼,发现远方忽然来了一艘大船,上面挂着金黄色大旗,绣着“黄金”二字。
怎么还有......
李真一向不喜欢惹麻烦,可如今却麻烦不断。
大船驶至近前方才停下,船头上却站着个身材欣长的黑衣少年,不足弱冠,李真见时,只觉得他略微偏瘦,容颜有些苍白。
这黑衣少年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向李真做了个揖,道:“不知师妹如何得罪了少侠,还请歇战。”
欧阳菁成心里正惊奇为何他来,原来是怕这瘪三伤了自己,神情不由得有些失措,耳根微微泛红。
李真见状,心下了然,便顺水推舟,笑道:“哎呀,这都是误会啊,不过你们黄金岛邀人却是这种抢法,倒让我长了见识。”
那少年并不怒,神色自若道:“让少侠见丑了,某姓陈,名之然,她与我并是黄金岛岛主无名大侠的弟子,因近几月师父突遭到病魔缠身,身体每况愈下,危在旦夕,我这才和师妹出岛四处寻找‘青衣圣手’。”
李真听完,略一思索,道:“虽是如此,但华前辈似乎不愿去黄金......”
“岛”字未说完,一个人影跃到了自己旁边,李真的脸色微变,看到是华满江时,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慨宝刀不老,抱拳道:“他们的病情如何?”
华满江摇了摇头。
李真惊问:“......他们快不行了吗?”
“那倒也不是,老朽刚刚使出‘针灸术’,为他们清除了淤毒,估摸着不过一会儿便会醒来。”
李真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
李真的心又提了上去,忙问道:“不过什么?”
“他们身体内还有余毒,即使醒了,也可能无法运转内力,如若强行发力,轻则伤残,重色顿亡。”
李真心里又惊又急,脸色陡变,还未待他继续询问时,华满江思索道:“不过......老朽知道有一物可以降住这尸毒。”
“何物?”李真怀疑这老人是在戏弄他,否则为何不将话说全。
“发财树。”
“发财树?”
“没错,只需取树上具有灵性的树叶,捣碎成汁,喂他们喝下去,然后再过几日,经老朽的‘飞旋针’一施,接着休息十日,便可痊愈。”
“普通的叶子不行吗?”
“不行,一定要具有灵性。”
“......那发财树在哪里?”
“黄金岛。”说话的是欧阳菁成,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戏谑。
“没错,此树只在黄金岛上生长,不过老朽却是不愿去那里,但如果没有老朽,你绝不会找到具有灵性的树叶。”
“其实也并不难。”李真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你这是什么意......”
“砰”的一声,华满江倒在了船上。
“前辈,多有得罪。”李真随即拢起了华满江,突然高高举起,抛给了陈之然。
“啊,这是在......”
欧阳菁成心下大片疑惑,收剑入鞘,足步微点,跃到了陈之然的大船上,问:“既然他已将圣手抛了过来,我们为何不趁现在赶快离开?”
陈之然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师妹,颇有些头痛,道:“你可知他是谁吗?”
欧阳菁成冷笑道:“瘪三罢了。”
陈之然笑问:“那你为何被一个瘪三躲了十几剑呢?”
欧阳菁成不屑道:“因为他是瘪三。”
陈之然:“......”
欧阳菁成道:“他说自己叫李真,可我却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陈之然道:“那你总该听过‘李三刀’吧?”
欧阳菁成神色一征,喃喃道:“李真便是李三刀,那......”
陈之然打断了她,声音极小,道:“不错,此人便是,只不过他一直住在深山上,江湖上只闻‘李三刀’的大名,却很少有人见过他。”
欧阳菁成也不自主地压低了声音,问:“那你为何知道?”
“嘘。”陈之然打了个噤,欧阳菁成便也不再说话。
一道人影跃来,身法极快,只见李真将丁复等人一齐抱来,笑着看向陈之然,问:“这么大的船多载几个人也无妨吧?”
陈之然点了点头,道:“无大碍。”
欧阳菁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跃上自己的小船,将那两具尸体举起,飞了过来。
李真看了看这两具尸首,拍了拍手,称赞道:“姑娘果真天生神力......”
欧阳菁成本想瞪他一眼,但忽然想到自己是一个小姑娘家家,在师兄面前恐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强忍住怒意,假笑道:“多谢您的夸奖嘞。”
实则内心深处早已将李真踩在地上蹂躏无数遍。
陈之然叹道:“他们本是随我和师妹一齐出来寻找‘圣手’的弟子,可现在却死了。”
“那你可知他们的死因?”
说话的是燕秀行,她已经醒来了,李真递给了她一壶水,道:“燕姑娘,请喝水。”
“多谢。”她淡淡道。
欧阳菁成忍不住偷偷瞧了燕秀行一眼,觉得这女子容貌惊为天人,很是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道:“他们身上出现了很多窟窿。”
“你认为这是死因?”
欧阳菁成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一时怒道:“当然,他们身上这么多窟窿,难道还有别的死因吗?”
陈之然忙道:“前日我们四人分别坐船寻找圣手,约好在江边靠拢会面,结果迟迟不见他们两个踪影,我和师妹寻时,只发现了尸体,再无异常。”
李真道:“你们为何知道要坐船去寻圣手?”
“我们本也不知,但前月一弟子意外收到飞鸽传信,说几十年消失不见的圣手在这‘月涌’江上乔装打扮成了船夫。”陈之然道。
“那你可知送信的是何人?”
李真没想到丁复此时也醒了,不过脸色更加苍白,语气十分虚弱,似是下一秒便要断了气一样。
陈之然道:“没说具体名字,只写了‘顺大官人’几个字,我们也不知是何人,但师父性命第一,因此我们才奔赴此地。”
李真等人闻言不禁脸色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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