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宇轩微微一笑,“‘六罗手’么,何师弟倒没提起过他还有这么个诨号。不过‘游鲁’二字,确是何师弟的俗名。”
秦开复大奇,“什么俗名不俗名的,难道老三做了和尚么?”翟宇轩笑道:“我既不是和尚,我师弟又如何会是?不过我们师父是出家人便了。”
其时正值大明武宗正德三年,天下武学推少林为正宗。少林又分为南北两派,此外还有林林总总大小寺宇广布四海,不过溯其根源总离不了嵩阳少室山。寺观道观的弟子自然是出家人占了首要,但俗家弟子却也不在少数。三人想到老三竟是拜入了某位高僧门下,均是大感惊奇。
伏正午看翟宇轩年纪尚轻,似乎比苏子昆还小了两岁,不禁蹙眉,拱手问道:“不敢请教兄台贵庚。”
“小弟至今虚度二十五载,只因比何师弟早入师门几年,因此才腆着脸称一句师兄,倒教三位笑话了。”
伏正午听他说的谦逊,又感相助之德,心下对他已是大有好感。苏子昆问道:“那姓左的说道三哥劫镖杀人,可有此事?”
翟宇轩眉头一皱,“何师弟与我下山后就再没照过面,谭俊超被杀我也是方才得知,不过何师弟与三位一般的嫉恶如仇,便真是他干的也不稀奇。”
原来谭家三子素来品行不端,其中又以二子谭俊超为甚。那谭俊超酒肉财色无一不沾,常以污秽之语欺辱女子。某日他大醉之余写就了一封粗鄙至极的书信,本拟投送给最近相中的小姐,哪知他酩酊之下言辞含糊,下人竟将信送到了公堂之上,在百余人面前当众诵读,一时闹的满城风雨。至于永昌镖局,只要价钱合适,那是有镖必押,不管是州郡官府还是山头大王,统统来者不拒。之前有贪官大绅找来保镖,谭伯昌亲自押镖,竟尔将路上遇见的江湖游侠统统杀了。因此永昌镖局规模虽大,却不大被同行瞧得起。
秦开复心中一直疑云未消,当下又问:“这趟光是镖师便有几十个,算上脚夫只怕得有上百人,老三如何一人便能劫镖杀人?难不成邀了帮手,怎么却又不吱会我们?”
翟宇轩又是一笑:“我师兄弟二人才下山几日,哪里去邀什么帮手?何师弟虽比我晚几年拜师,但他武功已有根基,悟性既高,习武又勤,可比在下强得多啦。要说他一人劫镖,那也没什么不能的。”
伏正午三人心下一凛,暗想难道老三跟着一个和尚学了五年,武功竟是大有长进?你这书生刚才露了一手便已惊人,我们兄弟三人联手是不是你的对手都还难说,莫非老三武功还要高么?却不知你们师父又是哪位前辈高人?当下由伏正午拱手道:“兄台不必过谦,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功夫的伏某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常言道‘名师出高徒’,却不知令师是哪位前辈?”
翟宇轩面露难色,“这个嘛…家师有令,不便明言。三位此行便是去见何师弟吧,或许何师弟对你们说了也未可知。”
伏正午知道不便强问,只好作罢。又说:“我兄弟六人定于三月初五在风沙渡会齐,翟兄如此义气,我们都是仰慕得紧了,届时便请一同喝一杯如何?想来三弟见到翟兄也必欢喜。”翟宇轩摆手道:“我与师弟分别没几日,便不去打搅各位清兴了罢,此去长春没多远了,想那姓左的也不敢再来,三位不妨歇息半日再动身罢。”说着向后退了两步,抱拳道:“伏大哥,秦二哥,苏六哥,三位如此英雄,翟某是佩服得紧,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地虽大,后会有期。”当下又是一揖,不等三人回应,转身疾步踏雪而去。
伏秦苏三人急忙还礼,见他又露了一手轻功,心下又是一阵赞叹不已。
如此闹腾了半日,三人都已是疲惫不堪。苏子昆仍是存了住店休息的念头,请示大哥道:“大哥…这…大伙都累啦…”伏正午一摆手,“行了行了,休息几个时辰便了。”苏秦二人俱是大喜,当下赔了掌柜的十两银子,自上楼去。伏正午想到今日杀了永昌镖局二人,这梁子总是结下了。若是老三当真劫镖杀人,只怕那“蛇面金刚”要亲来寻仇也说不定,不免心中郁郁,又想到六友终于要会齐,那么管他什么大对头也是不怕了,自然也是豪气顿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谈伏正午三人各自休整,单说那老四丁季来与老五邢逖取道长春。
原来那老五“火眼彪”邢逖本是皖人,随着五兄弟久居辽东不免思乡心切,此番南下便是看望家中老父来了。大哥伏正午知他一向冒失,不放心他孤身千里,便教老四丁季来与他同往,彼此作个照应。那老四“铁面无相”丁季来最是沉稳,平日不苟言笑,一言既出,必是良策,因此每每遇事伏正午多与他商议。
其时二人才出山东,刚刚进了直隶,此去京师不远,一路上渐渐热闹起来。邢逖感到胯下坐骑行步不稳,说道:“四哥,牲口累坏啦,只怕不能走了。”他二人收到何游鲁来信后,因路途遥远,连日疾驰,只怕延误了时日。丁季来正有同感,叹口气道:“可惜脚步却不能缓。前方不远是个大镇,去换匹马罢。”
二人驱马小跑,不多时邢逖的坐骑竟支撑不住,口吐白沫,跪倒在地。邢逖跃下身子,给马儿喂了些水。这时只听道旁一人长叹一声:“唉,这世道,人苦,畜生也苦,可怜,可怜!”
抬头望时,只见竟是一年轻官员,身着六品官服,腰间佩剑,携着一小僮,双目无神,似在思索。
邢逖与丁季来都是江湖草莽,一身的粗布麻桑,对穿锦衣的天生厌恶,当下哼了一声,并不作答。谁想那官员竟是主动上前搭话,“二位老兄上京么?就快到啦,让马儿歇歇罢。”邢逖素不愿与官府打交道,见他故作关心好不虚伪,并不理会。丁季来听他口称“老兄”,料想此人年纪轻轻官居六品,居然对庶黎如此客气,心下先存了三分好感,他出生书香门第,对官府并不如邢逖那般排斥,当下拱手道:“不瞒大人,我兄弟二人正待上市镇换马,此行却是出关。”
那官人喜道:“啊,在下也是去买马,不如结伴如何?”
二人听得堂堂六品官员竟主动提议与草莽结伴,都是又惊又奇。丁季来听他说的诚恳,又起了好奇之心,便自答允。于是下马,与邢逖牵马步行,那官人与小僮并肩而行。
一路上几人聊的甚是投机,邢逖见他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做官的架子,防备之心倒也放下了一大半。丁季来道:“大人出游只带一小僮么,听闻最近有山东流寇窜入,可要多加留心才是。”那官人苦笑,“在下可不是什么大人,此番便是贬了官,去南方做小吏啦。”丁季来问起原由,那官人道:“二位老兄可听说过刘阁老、谢阁老么?”邢逖不明所以,丁季来却是见识广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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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晦庵先生、木斋先生么?”
原来那官人口中的刘阁老、谢阁老正是刘健、谢迁,此二人与西涯先生李东阳同为内阁大学士。三人同心辅政,秉节直谅,见事明敏,时人云:“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正是称赞这三位肱股之臣。
那官人赞道:“正是!想不到老兄如此博学。”随后又叹了口气,“可惜刘谢二公都给圣上赶走啦!”
听了这话,邢逖忍不住道:“皇帝老儿好不晓事,能臣不用,非要用太监!”丁季来与那小僮听他口不择言,对圣上不敬,都是大惊。丁季来正要开口替兄弟分辩,只见那官人淡淡一笑,“老兄看得清楚,难道朝中人人都是瞎子么?光禄少卿戴铣直言敢谏,说道该让两位阁老留下,把太监头子刘瑾赶出去才是。”
邢逖赞道:“不错,戴少卿是大忠臣!”
那官人叹了口气,“忠臣又如何?最后挨了廷仗,被活活打死啦!”
邢逖听了大怒,正要开口,丁季来怕他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拉住,说道:“可惜了一位好汉子!想必阁下也是受了牵连,以致被贬?”
“正是!在下看不过,上疏去救,没成想也挨了板子,好在皮糙肉厚,没给打死!”那官人说罢干笑几声,随即又是一声长叹,“这回给发配到贵州,不知几时能回来喽。圣上年少,那刘瑾小人得志,唉,害了我不打紧,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丁邢二人听了,都不免为之动容,想到:一心为民的好官也是有的,可惜皇帝不用,反倒忠奸不分任用宦官,可以说十分糊涂了。
几人行到马市,丁邢二人各自换了坐骑,那官人却轻抚着邢逖的病马呆呆出神。良久,那官人对邢逖说道:“老兄,在下与这马实在投缘的紧,不如便转卖与我罢?”邢逖不解:“这马累了这一趟,只怕脚力大不如前了。兄台喜欢,便送了你罢。”邢逖是江湖中人,向来视金如土。那官人听了大喜,解下右手腕上的一串银手链递给邢逖,看向丁季来时,心道:我与这位老兄谈得投机,也得送他些什么才是,当下解了腰间佩剑放到丁季来手中。那小僮见了,似是不悦,嗫嚅道:“公子……”终于不再言语。
丁季来是嗜书之人,总要随身常带着一两本,当下赠了那官人一本《逍遥游》。邢逖却想不出送什么才是,当下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银梭,没多想便递了出去。那银梭是大哥伏正午的暗器,邢逖某日把玩时无意间放进衣兜的。
分别之际,丁季来问起那官人姓名,只听他答道:“在下王守仁,本是刑部主事,这下做了龙场驿丞啦,请教二位尊名?”丁邢二人与他说了,只是念他不是江湖一脉,“火眼彪”、“铁面无相”这类诨名自是绝口不提。
二人与王守仁分别后,腹中饥饿,便在一家小店草草捱过了一顿,随后跨马上鞍,径自赶路去了。
又过了一日,此时二人已经行至京师以北,再往前走,只见是一处茂密的竹林,并无人迹。二人见身旁是一条小溪,便下马歇息,顺带让马儿饮水。邢逖拿出水袋灌了几口,说道:“四哥,你一肚子的学问,怎么却流落了江湖?”丁季来回忆起过往,忍不住地叹息。
原来丁季来出生于河南的一个富裕人家,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是大家闺秀。少年好武,便请了当地的一位武师教练。十七岁那年,见当地豪绅之子欺辱女子,一时怒起,打抱不平,竟尔痛下杀手。他怕累了家人,便自行投了官,本待一命偿一命,哪知豪绅作威,竟将他一家杀了个干干净净。其时狱中正有一江湖游侠,丁季来与他一同绑了看守逃了出来。那游侠见他义气,又怜他不幸,便教了他几招武功。丁季来葬了父母,从此流落江湖。
二人正自说话,忽听得琴声朗朗,婉转悠扬,如叹如诉,从竹林深处传来。邢逖好奇心起,叫了四哥一同查看。只听一人唱道: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看时,只见一青年背对着二人,抚琴而歌,身后立侍一小僮,牵着一匹马,正是原本邢逖的坐骑。再看那青年,偏生世间有这般巧法,却不是王守仁是谁?
邢逖正想上前招呼,丁季来怕他扰了雅兴,一把拉住。只听王守仁又唱:
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摩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骖鸾并凤,云遇青山赤壁,相约上高寒。酌酒援北斗,我亦虱其间。
少歌曰:“神甚放,形如眠。鸿鹄一再高举,天地睹方圆。”欲重歌兮梦觉,推枕惘然独念,人事底亏全?有美人可语,秋水隔婵娟。
二人在密竹后倾听,邢逖问道:“四哥,这词是什么意思?”丁季来答道:“刚才那是前朝抗金大英雄岳爷爷的词,是说他主张抗金,却找不到知音,夜里独自起来,郁郁不已。这首却是宋人辛稼轩的词,说的是他身处江湖之远,仍不忘忧国忧民,希望得以重用,施展才智,实现收复失地统一国家的大抱负。”
邢逖自是听不大明白,不过心下自然也已有了敬佩之意。
二人听那琴声意蕴绵长,如语凝噎,听他歌声激昂排宕,甚有气概,都不免心神涤荡,思绪万千。正陶醉间,忽见前方竹林一阵微微扰动,凝神看去,只见四个黑衣人暗伏身姿,其中一人手挽弓箭,正对王守仁后心。
二人大惊,此时相去甚远,相救不及,又没有大哥伏正午的暗器功夫,没把握击落箭矢,若是大声呼喊,只怕他立时就要放箭。当下别无他法,只得展开轻身功夫,缓缓接近,至于能否相救,只看造化了。
行了半途,丁季来看那人手指微动,就要射出,暗自叹息:可怜一位风雅忧民的好官,终于丧生小人箭下!邢逖更是心悸,暗想即便救人不得,也要杀了那四个黑衣人为新交的朋友报仇!
终于,一箭离弦,破空直去,眼见得王守仁就要命丧当场,那小僮突然拔出佩剑,反手拨开了这一箭,看他身法飘逸,出手沉稳,武功竟自不弱!
只见那小僮右手剑指四人方向,显是怒极,喝道:“好太监,竟是不饶人性命!”声音清脆,原来是一女子。王守仁悠悠一声长叹,在琴弦上重重拨了几下,又放声唱道:
不是离愁难整顿,被他引惹其他恨!
那四人身形好快,四柄剑转眼攻到,那侍女向右一跃,护住王守仁,展开“松风留云”,以剑光罩住全身,尽力周旋。四个黑衣人中的两人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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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缠斗,另两人却跃出圈来,一左一右直向王守仁刺来。王守仁出生名门,幼时也曾习武,只是腰间佩剑给了丁季来,苦于没有防身之器,当下举起琴来,挡在胸前。两个黑衣人力道奇大,咔咔两剑竟是把琴斫为三截,王守仁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几步。那侍女见主人有难大为心急,一时分神,左臂中了一剑,只感流血不止,两眼昏暗。
那黑衣人又是一剑直刺那侍女心口,忽感胁下一痛,原来丁季来赶到,已用判官笔点了他的“曲池”穴。本来再点一穴就可令他浑身麻痹不可动弹,这时另一个黑衣人剑光忽至,只得回身挡了一击。丁季来平日读书,对周身穴道认得极准,因此以两支判官笔为兵刃,偷袭打穴是应心得手,正面交战却并非所长。当下与那侍女一人对付一个黑衣人,渐占上风。
再说王守仁那边,眼见得长剑刺来,只好向后一倒,避开了这一下。那黑衣人正待挥剑砍下,忽觉劲风袭来,原来邢逖见不及赶到王守仁身边,当下右手单刀掷出,直打黑衣人后脑。那黑衣人只得回首格开,这时邢逖赶到,他虽失了兵刃,但拳脚功夫也是卓绝,一招“花开并蒂”,双拳同时向两个黑衣人打来。两人见他拳势如风,不敢怠慢,左右两下抖剑刺来。哪知邢逖早有准备,拳剑交接的一瞬忽然由拳变钩,双手“双龙抢珠”扣住了二人脉门。那手腕脉门乃是人体周身要害,武功高者只需稍运内力便可制人死地。两个黑衣人登时大惊,双双撒剑脱手,翻过手来欲反扣邢逖,二人反应如出一辙,显是师出同门。邢逖本欲强运内力震断二人筋脉,奈何他外家功夫虽高,内力却是平平,加之二人动作实在太快,一时把控不住,只得撒手以自保。
这下三人都没了兵刃,便施展开拳脚功夫,在这片竹林空地上交起手来。邢逖练的是家传的“大洪拳”,兼具刚猛与灵动,当下左手架打,护住身子,右手一招“拨云见日”打将出去,那黑衣人不敢硬接,朝右前方踏了一步,随即一个回旋,双臂“力扫千钧”向邢逖胸口袭到。邢逖本以为这些黑衣人是普通的朝廷鹰爪,没成想武功竟尔娴熟,但他艺高人胆大,这一下竟不避开,反而一招“破石碎玉”直迎上去,那黑衣人见他力大,本想躲避,苦于不及,只见两招相迎,终究“火眼彪”更胜一筹,那黑衣人左臂断裂,跌倒在地。这时左首另一人掌风袭到,邢逖左臂格开,随即向后一跃,摆好“摧锋神掌”的起手式。那黑衣人自知不敌,当下也不冒进,双臂架打,防御得严丝合缝。
丁季来这边,与那黑衣人斗了二十回合后,已是大占上风,眼见就要取胜,却瞥见那侍女正是险象环生。她武功本就远逊丁邢二人,加之负伤,当下抵挡不住,肩上又中了一剑。丁季来侠义为怀,喊一声:“姑娘莫怕!”,一招“飞凤冲霄”凌空点到,那人见他厉害,攻势一缓,朝另一人喊道:“师弟,咱们用‘二松迎客’!”那人应了一声,当下与他一前一后夹击过来。丁季来知道‘二松迎客’是泰山派的剑法,不禁心下大疑:好端端的名门弟子,怎么却做了朝廷的狗爪子?
“二松迎客”施展开来威力大增,丁季来与那侍女联手,一时战平。丁季来朗声道:“几位是泰山派弟子么,与这位官人什么怨仇不妨说来,我兄弟二人江湖一脉,自有分辨。”只听一人道:“我们师兄弟替圣上效劳,正要扫除奸佞,何苦拦阻?”
想那江湖中人岂有“替圣上效劳”之理?何况泰山派是名门剑派,这话说来尤为可笑。丁季来冷笑一声,对那侍女说道:“姑娘,且替我后面挡上一阵。”当下不再丝毫容情,“狂风决啸”跟着一招“伏魔十笔”,两支判官笔疾风骤雨般点来,那人如何抵敌得住?五个回合过后,“伏靖”、“小魄”二穴被点到,只感右膝酸麻,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忽听那侍女一声哀号,原来竟是小腹中剑。丁季来心下一悸,暗想若那姑娘为了掩护自己不幸丧命,只怕要抱愧终生。一时怒从心头起,也不管是不是名门弟子,一笔刺向地上那人咽喉,结果了性命。随即立刻越至那侍女身前,与另一人交起手来。丁季来武功较那人为高,并不慌乱,只是回头看见那侍女俯倒在地,以手捂腹,伤势颇为不轻,不免暗自担心。
再看邢逖,他与那另一人缠斗之中忽见那受伤的黑衣人捡起地上的剑径向王守仁走去,不由地暗暗叫苦。他二人正拳脚相斗,一时间脱不开身,只得喊道:“王兄,上我这来!”却见王守仁淡淡一笑,居然盘膝坐下,说道:“各人生死自有命,姓王的领死便了。”那黑衣人嘿嘿冷笑,不住走近,说道:“嘿嘿,亏得你小子识相,好罢,就让你不那么……”话没说完,两眼一怔,胸口剧痛,血气上涌,四肢乏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原来王守仁暗揣着邢逖所赠的银梭,待他走近,便猛掷出去。他虽不会暗器,但终究练过武,手上有力道,加之那人离得甚近,竟是一击毙命。
邢逖见了大喜,这下没了顾虑,“大洪拳”使出来更是虎虎生风,余下那人如何抵挡得住?只见数招过后,邢逖朝其腹部猛击一掌,那人吐一口血,瘫倒在地。邢逖朝丁季来喊道:“四哥,留不留活口?”
丁季来料想此四人既是泰山派的,该当问个清楚。但恼恨这边这人对年轻姑娘下了狠手,须饶他不得。便回道:“你那个留下罢。”说完两支判官笔在这边的黑衣人太阳穴上重重一点,那人两眼一翻,立时便登了帐。
这般剧斗过后,众人都是心有余悸。王守仁走来,不住称谢:“想不到两位老兄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如此义气,在下与两位不过萍水相逢,竟累得两位舍命来救,真是惭愧得紧了。”
邢逖谦逊了几句,将银梭捡起还给王守仁。他对自己的先见之明颇为自得,不禁哈哈大笑。方才拼斗之时他胸前与肩上各中了一掌,不过并无大碍。
丁季来一直记挂着那侍女,当下将她扶起,只见她左臂、肩头、小腹各有一处伤口,身上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双目微闭,面露痛苦之色,心下默然,伤心不已。
邢逖与王守仁也围了过来。王守仁见她神色,不禁垂下泪来。他略通医术,抱起那侍女,扯下自己衣角给她包扎。口中轻轻说道:“琪儿…忍着些…没事啦……这回可多亏了你啦”。那琪儿睁开了眼,淡淡笑道:“公子没事……就好…”
三人慢慢放下琪儿,走到一旁。邢逖问道:“王兄,这可是刘瑾那老太监派来的杀手?”王守仁叹息道:“还能是谁?倒难为他还记着我这芝麻小官呢。”三人沉默了一阵,想到刘瑾对已遭贬黜之人还是要赶尽杀绝,都是愤恨不已。
丁季来开口道:“王兄,此去路途遥远,只怕路上还有危难。”邢逖点头称是,王守仁却只是苦笑不语。“在下有一计较,王兄且看看是否可行。”王守仁眼睛微微一亮:“愿闻阁下高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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