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旧恨。
风雨停歇,又增添了许多新仇。
晋原城西市,某个客栈内,柳飞刚点了一盘糕点正打算填腹,却不料房门再次被敲响。
咚--咚--咚-咚-。
敲门声两长两短。
柳飞听闻后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示意小青上前开门。
来者正是道士与徐漠二人。
道士进来后也不客气,坐到柳飞对面就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先锋昨晚可还顺利?”
柳飞见拦不住道士,便气鼓鼓扭头不去看他,转而向徐漠打听起来,却忽视了徐漠的脸色。
徐漠神色黯然,失魂落魄的跟在道士身后,也不理会柳飞的询问,独自走到一边沉默的坐了下去。
“诶,臭道士,这是怎么了?”
柳飞终于发觉不对,伸手拦住李久安的手,不让他再吃。
“你当初得知你父亲安排你联姻是何感觉?”
李久安看着一块糕点无奈,于是反问道。
“震惊,愤怒...还有背叛。”
柳飞愣了一下,思考了一番后才回答道。
震惊源于突然,之前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安排自己联姻,继而感到愤怒,然后便觉得这是种背叛。
“徐兄如今所感,十倍于你的感受。”
此话一出,柳飞更加好奇,连续追问之下,李久安终于说出了全部真相。
“我,我回家让我父亲参他一本。”柳飞震惊,一股怒火由心底升起。
“他现在可是一方节度使,你父亲也未必愿意得罪他。”李久安提醒她。
“大不了我答应联姻便是。”
柳飞咬着牙做出决定。
道士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倒是仗义。
“没用的。”
徐漠终于开口,他起身来到道士身边,长刀放于桌上,然后横扫,清空了整张桌面。
“他早有反意,难道还会在乎轻飘飘的一道奏折?”
接着徐漠将腰间瓷罐一一拿下,放于桌上。
李久安看到后不禁心中一抽,你要放就放,干嘛把糕点都扫地上去。
这些瓷瓶大约还有七八个,徐漠的视线一一扫过。
“马三,候子...某对不住你们,某答应要送你们回家的话,要食言了。”
接着徐漠转身朝李久安深深一拜。
“道长,某这些兄弟就拜托你了,送他们...”说着徐漠似乎哽咽了一声,“轮回吧。”
“徐兄,你这是要做什么?”李久安急忙上前,双手拖住徐漠。
“还有道长不是要去点苍山么。”徐漠并不理会李久安的问题,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鼓。
这个小鼓巴掌大小,两边用兽皮缝制,鼓身画着线条,做工看起来十分粗糙,但徐漠却十分珍惜的样子。
“再拜托道长把这个带给某家小子。”
说到儿子,徐漠眼里浮现出浓烈的眷恋之情。
“去年家里传来书信,说家里小子调皮想要一个皮鼓玩具,某便自己做了一个,道长见笑了。”
“这又是何必呢?为何不徐徐图之?以徐兄的身手未必没有机会的。”
话说到这了,李久安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徐漠这是起了必死之心,他要去报仇!
“道长,这不一样,等不了的。”徐漠眼神坚毅起来。“他早有反心,现在这世道大乱,民心浮动,若被他趁势而起,届时气运加身,某连近身都不得,何谈复仇?”
李久安沉默了下来,他想要劝阻徐漠冷静下来,但不知该如何劝说。
过了良久方才开口。
“徐兄,反正贫道也无牵挂,便...”
可话到一半就被徐漠摇头打断。
“道长高义,可此行十死无生,某还要拜托道长照顾家里小子呢,还有某这些兄弟也是托付给了道长。”
话闭,徐漠再次弯腰,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自边猛边刺史遇刺已经过了三天,暴雨那天所造成的骚乱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几天两人依靠那人偶术倒是没有被发现。
此刻徐漠正呆坐在房顶,遥望着城门。
若不出意外,响午之前节度使的队伍就能到晋原,然后穿过这个城门,走上这条大道,进入刺史府,然后收拾起这片烂摊子,完成自己心中的野心。
只是我呢?
学艺,杀敌。
然后数年的沙场征战,一次又一次的险死还生都成了笑话。
最后就只是你手中的砝码。
徐漠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调整状态。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他心中反而有了一丝解脱。
这几天走与留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他的内心。
现在终于可以做个了断了。
......
烈阳高照,路上行人稀少,此刻大部分人都在自己屋内休息食饭,只有少部分胆大的敢在外面闲逛。
而此刻,街头走来一堆衙役,大声呵斥,喊他们远离路中间。
这架势一瞧就知道是有大人物要来了。
“说不得是节度使大人。”
路边一个糙汉蹲在阴影处,羡慕的看着这排场,自来熟的朝他旁边一个脸上长了条疤的壮汉说到。
“哦,你怎么知道。”
疤脸壮汉微微收身,像是在躲避太阳。
“就这开道的旗帜,这精骑,还有牌匾,比刺史上任的时候高出一大截呢。”
蹲地上的糙汉脸上不无得意,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道这边刺史,我三舅家的侄女的相好的亲弟弟正好在刺史府当差,听说啊,是死于阎王索命。”
“阎王索命?”
听到这说法,疤脸汉子终于有些动容,转头看了过去。
“那可不,徐漠知道吗?大名鼎鼎的破妖先锋徐漠,边刺史就死在他手里。而徐漠早就死了,可不就是被阎王派出来索命的么。”
糙汉满脸神秘,小心翼翼的确认四周无人后方才说道。
“呵,无稽之谈,阎王哪会管这等事。”
“怎不会,呸,最好这阎王把这鸟节度使一起带走才好...”
糙汉嘴里还在嘀咕,似乎说什么税收,贪财,该死之类的,不过徐漠没听下去,因为节度使的车架终于到了。
他抬头看了眼太阳,随后握住刀柄,在糙汉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阴影,拦到队伍前。
仪仗皆停。
所有人目光都放在这个胆大包天之徒身上。
“汝乃何人,胆敢拦驾,不要命了吗?”
一个骑士从后方驾马而来,厉声喝问。
徐漠抬头,面无表情,拔出长刀指向车架。
“某乃徐漠,已死之人,受阎王令,特来索命!”